宋魯鄭巴黎日記：打個電話就説你確診，還不讓去醫院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宋魯鄭】
2020年3月25日星期三 晴
今天又是風和日麗。感覺老天爺在和法國開玩笑：封城前一直陰雨綿綿，現在卻天天暖洋洋的旭日高掛。
每天醒來都是一驚一喜。喜的是國內好消息越來越多，八達嶺長城開放了，湖北的A級景點也陸續宣佈開放了；英國《金融時報》頭版照片報道了湖北逐漸恢復正常的消息；捷克今天宣佈把中國從疫情高危名單中刪除，取而代之的是美國、加拿大等國。憂的是疫情在全球加速蔓延，漫漫長夜何時止。
隨着法國疫情的急劇升級，越來越多華人感染，他們艱難的尋醫之路也在華人微信羣得到廣泛關注。
一位來自遼寧的肖女士，3月15日出現症狀。17日坐地鐵去附近的醫院急診科。醫生只是量了體温，開了退燒藥，也沒有檢測，就讓她回家了。18號又去家庭醫生問診，也仍然是隻開了退燒藥。19日絲毫沒有好轉，只好打急救電話，一天都無果。20號，她又乘地鐵去醫院，此時體温已經到38度以上，就留院觀察了。
肖女士的經歷並不是特例，打急救電話不通或者不受理是常態。有的打通了，對方通過電話就確診他得了新冠肺炎，讓他在家自我隔離。
當然不僅是華人，整個法國都是如此。所以根據法國最新民調，73%的民眾認為政府沒有做好應對疫情的準備，這個數據比一週前大幅上升16%。只有37%的民眾對政府的行動有信心，80%認為最糟糕的情況還在後頭。
只是這些活生生的細節，法國媒體幾乎不報道：或許有禁令，或者根本就沒有興趣。可是當武漢遇到困難的時候，它們的報道可非常詳細，有圖有“真相”。不知中國駐法國的各大媒體去醫院報道現狀，是否會被允許？
這幾個華人的經歷，可以看出法國應對疫情的漏洞有多大：
一是超出醫療能力，急救電話基本喪失功能。
二是病人乘公交，造成大眾傳染的風險很高。
三是醫生確實不重視，對病人的處理沒有意義，對遏制病毒傳播也沒有意義。
四是檢測能力有限，檢測不嚴謹，居然通過電話問問情況就能下結論！
五是居家自我隔離的方式在武漢已經證明是失敗的，既會傳染給家人，也會造成社區傳染。要想打敗如此狡猾的病毒，唯一的辦法就是盡收盡治，全面檢測，發現一個隔離一個，相關接觸者也要隔離觀察。
就在今天，還有兩個醫生和護士工會下令提出進行大規模的檢測，但這顯然超出了法國國家的能力。通過這次疫情，我發現法國的國家動員能力比較弱，社會組織性比較差。像隔離監督這樣的事情，社會居然自己解決不了，必須動用國家機器，感覺像是一盤散沙。即便如此，還是發生了一名在最嚴重疫區執行隔離令的警察被襲擊者擊中頭部，嚴重受傷的事情。
不僅民眾如此，中央和地方政府也不同調。比如法國政府禁止各地每週兩次的早市，圖盧斯市長就公開反對拒不執行。中國只有遇到拒絕隔離的病患或者疑似者，才會運用國家機器強制執行。其他都是通過街道、居委會、小區管理委員會自主解決。
有網友問，儘管我分析了這麼多，他還是很難理解為什麼西方如此排斥中國經驗，難道僅僅是思想不解放？僵化？礙於面子？
從我這個政治學者的角度看，原因自然並非這麼簡單。到今天，應該大家都已經明白西方的套路：可以承認世衞組織推薦的中國經驗是成功的，但一定要否認它是不正確的，尤其重要的是不能承認它可以適合其他國家。只有這樣，才能維持住已經被震撼的西方政治制度。至於這麼做，代價是什麼，誰來承擔這個代價就不重要了。
所以，歐美可以出現我放棄和犧牲老年人的論調，卻絕不會承認中國經驗。説實在的，從實力來講，西方拋出這樣的論調我還是很意外。西方國家統治世界幾百年，積澱厚的很，剛開始應對疫情就出現這樣的能力不逮，非不能也，乃不為也。
儘管以中國的標準，西方對人的生命太過輕視，但以西方自己的標準，卻未必是這樣的結論。今天早上法國一位著名的神經科醫生BORIS Cyrulnik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説出這樣一句話：“人類歷史上第一次，我們把個人的生命置於經濟之上”。我決定破例，把這一歷史性的、文獻般的評論用法語原文呈上：Pour la premiere fois dans l’histoire humaine, on fait passer la vie des individus avant l’eonomie。信奉西方價值觀的羣體不妨思考一下這句必將載入史冊的當世名言吧。
在慘烈的現實面前，BORIS Cyrulnik醫生還發出一個振聾發聵的吶喊：“個人主義讓我們付出太沉重的代價。個人主義導致病毒的傳播”。確實這場席捲全球的疫情，澄清了多少過去處於迷霧狀態的真相和觀點。誠如恩格斯所説：“沒有哪一次大的災難不是以歷史的進步為補償的。”這是迄今為止，整個法國所出現的最深刻的反思，倒也不愧法國思想之國的稱號。恩格斯還説過一句名言，我就借花獻佛送給這位醫生和他的祖國：“一個聰明的民族，從災難和錯誤中學到的東西會比平時多得多。”
無獨有偶，一家荷蘭民調公司通過線上問卷，發現經過這場疫情之後，中國民眾對個人主義的行為容忍度降低，認為不可接受的比例明顯上升，對秩序和結構的渴望更大，價值觀有明顯的變化。中國是一個實用理性的民族，不會做任何理念的奴僕，相信實踐是唯一的檢驗標準。
或許有人覺得西方對中國經驗的排斥，我的解讀有些上綱上線，太過敏感。但我們要清楚，政治安全對於任何國家都是核心利益，中國是，西方也是。實在不是我敏感，而是西方太敏感了。
這樣的例子舉不勝舉。中國是第一個戰勝病毒的國家，但3月20號，德國之聲的評論員還發表這樣的文章：“北京失敗了。我並非帶着傲慢或優越感説這番話。歐盟和美國能否克服這場危機，仍需拭目以待”。你能相信如此顛倒黑白的文章出現在西方主流媒體上嗎？
中國現在應不少國家的請求進行援助。一方面是因為當初許多國家幫助過中國，我們理當湧泉相報。中國一直倡導人類命運共同體，現在考驗的時候到了，中國不會説一套做一套。再者，現在也只有中國有能力幫助世界，全球化下各國已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也會最終傷到自己。
這本是正常的外交和人道行為，但西方仍然嗅出了不安的氣息，於是就出現了這樣一幕：3月24日，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博雷利對中國在幫助某些歐洲國家獲得醫療裝備抗擊疫情中採取的“慷慨政策”發出警告，指出中國此舉的地緣政治意義，並呼籲歐盟國家在這場全球輿論戰中爭取影響力，在這場輿論戰中，有人正試圖詆譭歐盟有責任感、值得信賴的形象，對此，歐洲必須保護自己不受到詆譭。
法國媒體則乾脆説：“歐盟對其成員國的援助如果無法跟上外部國家援助的腳步，那麼這一場輿論戰和國際地緣戰爭，歐盟恐怕會很難打下去”。一場援助都上升到了戰爭的程度，西方早已劍拔弩張。
我對這個警告特別不滿的是，一份歐盟內部文件顯示，歐盟儘管發出口罩和護目鏡求購信息，但沒有收到任何製造商的報價。假如很多國家都有能力、也都爭着援助歐洲，歐洲或許有底氣這樣講，但現在別人理都不理你。中國作為唯一一個幫助歐洲的國家，卻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
而早在這位高級代表之前，柏林全球公共政策研究所所長貝納就提出要當心中國分化一個歐洲。至於媒體更是充斥類似的言論。《法蘭克福匯報》發表文章説：“如果美國將以往的全球秩序和西方的優勢統統簡化為‘美國優先’，並相信在單邊主義和撤退中找到了靈丹妙藥，那麼現在出現的情形便是後果：別人乘虛而入，而且還將發號施令。”
最後一個例子則是，疫情日益嚴重的西方終於開始向遏制疫情的國家請教了，而且是國家領導人親自請教：這包括法國總統馬克龍、瑞典總理斯特凡·洛夫文。至於被請教的國家自然不是中國，而是韓國，要求提供有關該國防疫措施的詳細信息。此時以《紐約時報》為代表的西方媒體也開始全面宣傳韓國模式了，甚至意大利、西班牙這樣到目前疫情仍在惡化的國家，當法國封城時，還一定要註明這是學的意大利和西班牙。
看看西方的諸多表現，您還會認為我是過敏和上綱上線嗎？
我有一點感觸很深的是，西方連世衞組織推薦和認證的、中國採取的有效抗擊疫情的措施，都以不適合等理由拒絕，可是為什麼還有不少人建議中國應該採納西方制度模式呢？
今天中午，法國總理菲利普再度親上火線，一口氣發佈25條行政法令，重點是下令對企業個人的經濟援助措施——用總理的話來説這是第五共和前所未有的。法國另一個好消息是軍方建造的方艙醫院開始啓用，總統馬克龍前往視察——自疫情來的第一次，馬克龍總統戴上了口罩。但幾個小時前，記者提問總統視察野戰醫院會不會戴口罩？政府發言人茜貝特•尼迪亞耶表示，保持一米間距規定，總統認為沒有必要戴口罩。
馬克龍終於戴上了口罩
談到口罩，《巴黎人報》援引專家的意見説：“防止新冠病毒傳染的最佳辦法就是戴口罩。認為口罩無濟於事的觀點大錯特錯。戴口罩有助於大大降低感染風險。”理念終於轉變了，那麼法國政府是繼續皇帝的新裝裸奔呢，還是儘快想辦法解決呢？
今天又是歐洲黑暗的一天：西班牙成為繼意大利之後第二個出現單日死亡人數超過700的國家，現在人口只有4600萬的西班牙死亡人數竟然超過中國。西班牙醫療物資短缺，醫護人員不得不用垃圾袋做成防護服，這樣的條件導致4000多名醫護人員感染。
此外，英國國會宣佈停止運作一個月，查爾斯王儲確診陽性。英國牛津大學一項醫學研究結果更是驚人，自今年1月以來，可能多達一半的英國人口已經感染了新冠病毒。
意大利死亡人數則第一次突破7000，確診總人數突破7萬，預計最多兩天意大利就將超過中國成為全球確診病人最多的國家。
還有，今天歐洲又增加一個破萬的國家：瑞士。
法國今天除了死亡率突破5%以外（5.27%）,更令人心驚的是有100到150個養老院被感染：羣聚加高危人羣，法國的疫情將進一步惡化。
需要指出的是，法國目前只統計醫院死亡的人數，養老院的死亡人數則在未來幾天才合併計算。
面對不斷加深的危機，法國總統府也啓動了關於GPS追蹤感染者的研究，因為這個辦法在韓國取得了成功（呵呵）。但馬克龍總統仍然持謹慎態度，擔心破壞基本自由，不願動搖法治支柱。“基本自由”和“法治支柱”的虎皮都不小，只是和寶貴的生命比起來，究竟誰更大呢？從政治智慧上來講，為什麼他就不能包裝成GPS定位是追蹤病毒，保護自由和法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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