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魯鄭巴黎日記：隔離令來了，年輕人照樣去“車震”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宋魯鄭】
2020年3月26日星期四 晴
今天是封城第十天。
鮮果和蔬菜已經耗盡，和一家華人超市聯繫訂購了一批。約定好送到園子裏，互不見面。然後風吹上一天，再搬進來。這就是當前巴黎的日常生活。這種方式其實還是有風險，像國內小區團購專人配送才真正安全。
大多數法國人還是每隔一段時間去超市採購。有一位華人在朋友圈分享自己在超市購物的經歷：去的路上還有人借打火機，收銀台前還有人幫忙挪購物車，一副都不怕傳染的豪氣。
歐美仍處於失控狀態，令人瞠目的不斷刷新一個個紀錄：歐洲確診人數已經是中國的三倍多，死亡人數更是達到5倍。意大利死亡人數超過8000，死亡率再次超過兩位數，確診人數突破8萬。德國則超過4萬，英國則即將超過1萬。在這種情況下，一日增加8000多例的西班牙一下向中國訂購超過5億多隻口罩！在全球產能受損的情況下，這樣的天量訂單也就只有中國可以滿足了吧。
美國更是狂增1.7萬，迅速的趕意超中，一夜之間成為全球第一。恐怕美國也要向中國求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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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則超出不可思議的50萬人，主要分佈在亞洲、歐洲和北美洲。這三大區域都處於温帶，看來温度對病毒的影響還是比較重要。夏天到來即使不能消滅病毒，也能明顯減緩其傳播。
全球唯一的好消息是G20會議召開，將啓動總價值5萬億美元的經濟計劃，同時宣示戰勝疫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需要採取全球團結和國際合作。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會上的發言第一句就直指核心：“中國政府、中國人民不畏艱險，始終把人民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擺在第一位”。至於與會的西方國家是否能聽得進去，就只有天知道了。G20產生於2008年全球經濟危機，這一次再度出手，顯示只有全球共同合作而不是推卸責任才是唯一的解決之道。
疫情愈演愈烈之際，歐美關於犧牲生命拯救經濟的聲音不絕於耳。馬克思説過：人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不考慮人的社會背景，單純以年齡為標準是不可能的。美國疫情初期，檢測試劑缺乏，但只要是精英感染，都能立即得到檢測。甚至和確診者接觸的精英，也都如此。
經此一役，估計會對國內很多人的西方信仰造成衝擊。疫情，確實會改變很多，它對中國思想界的影響將超過2008年發軔於美國的全球經濟危機和2016年的兩大黑天鵝事件。
這次疫情，顯示了太多東西方的不同。今天西方面臨的醫療資源短缺，中國在疫情之初也遇到過。中國的思路是如何解決問題：全球收購、企業復工復產、企業轉產、全國支援。西方則是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處理如何“合理”分配的問題。
類似的差別不僅體現在疫情上。中東歐的一些基礎設施項目，歐盟為主要出資方，但最終是中國獲得投標。原因並不僅僅是成本，而是面對項目中出現的問題，中國總是積極給出解決辦法，歐洲的公司則相反：以問題為由提高要價、延長時間。
這一次，我則對西方文明產生了深深的憂慮。西方文明既有創造性，也有破壞性。創造性的極致就是引領人類社會的工業化和信息化，破壞性的極致則是一戰和二戰（其他還有黑奴制、殖民化、對美洲原住民的種族滅絕）。
二戰後，西方吸取經驗教訓，有效遏制其破壞性的一面，西方文明自身再沒有發生大規模的衝突，反人類的行為也基本消失。但這一次，卻令人不安的感到，西方破壞性的基因仍然頑固的存在，它們建立起來的所謂原則、規則，不堪一擊。
比如美國應對疫情混亂，卻試圖把責任推到中國身上。歐洲則是為了口罩，連市場契約原則、國與國之間的外交原則也不要了——而且它們放棄的實在是太容易了。
先是德國扣押瑞士、意大利的醫療物資，後來意大利又扣押1800台發往希臘的呼吸機零部件。捷克扣押中國捐贈給意大利的口罩。後來德國國防部訂購的600萬口罩也在非洲不翼而飛。在這裏，只有捷克實際採取行動送還了扣押意大利的口罩，其他國家的都不了了之。
這些事件顯示，西方對自己制訂的規則並不視為神聖，分分秒秒就可拋棄。捷克歸還意大利口罩也説明，這個世界還是要憑實力，小國對大國還是不敢得罪。
現在缺少口罩，西方就已經這樣，那麼如果糧食短缺、水資源短缺呢？現在已經有些國家開始限制糧食出口了。
所以隨着疫情的進一步發展，不知道西方還會做出什麼來，實在令人忐忑。2016年特朗普當選奉行美國第一，紛紛退出自己簽訂的國際條約。當時大家還以為只是特例：一個非體制的民粹主義者的任性，但這次帶頭的是德國！
這次疫情令人警醒的事情還有很多。中國在實行武漢封城的同時，也暫停了公民境外旅遊。可是當意大利疫情爆發後，它的旅遊部長卻聲稱意大利是安全的旅遊目的地，歡迎大家前來。也有國會議員做同樣的宣示。一個自律，一個自私，一目瞭然。
過去西方文明崛起的時候，在推動人類進步的同時也帶給世界許多災難，當它開始衰落的時候，又會給人類帶來什麼呢？這次疫情將是一個觀察點。
此外，我對德國的民族性格也有了新的體會：要麼是對難民敞開懷抱，無條件無限制的接納，要麼連一個口罩也要搶。是不是有些分裂和易走極端呢？
今天和一位法國學者聊起中法抗疫，他表示確實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本來以為中國應該很難撐過去，也沒想到歐洲會如此的不設防。
雖然這位學者是研究中國問題的，但對他的誤判我一點不意外。這幾十年，西方對中國的判斷很少有正確的。就是他們頂尖的戰略層面的專家也是一樣。疫情期間我重新看了幾本書，包括美國戰略大師布熱津斯基1997年寫的名著《大棋局：美國的首要地位及其地緣戰略》。他對中國的未來是這樣判斷的：
“總的説來，即使是在最好的情況下，中國也不太可能在全球性大國的主要方面真正個有競爭力。”他的理由有三個：中國很難避免政治動亂、中國很難維持如此異常的高還增長、即使能避免政治動亂和維持異常的高速度，中國仍然很窮。“中國人均佔有電話、汽車和電腦的相對排位非常落後”。
現在西方公認它們最大的戰略失誤，是認為通過接觸政策可以把中國變成西方。我一直很奇怪西方的戰略家怎麼會有這樣的預判。中國可從沒想過西方會變成中國，別説西方，就是香港、澳門、台灣，我們都是要“一國兩制”，也不是要把它們變成和大陸一樣。日本和韓國是變成西方那樣了，可前提條件是得有美國駐軍，日本更特殊，還得美國替它制訂憲法。沒有這些條件，僅憑接觸就能把一個國家改變了？
大家是不是以為我扯遠了。不是，我是想説當一個文明衰落的時候，會表現在各個方面：戰略預期能力、制度退化、思想僵化、政府行動能力弱化、破壞規則、民眾極端個人主義。一個處於衰落狀態的文明遇到新冠病毒這樣的考驗，會給出什麼歷史答案呢？
今天震動法國的悲劇一個接一個。先是首位憲兵因感染新冠病毒身亡，令人更為震驚的是死在家裏，年僅51歲，留下三個孩子。現在還不清楚這個憲兵是否是在執勤時感染的。如果是，連口罩這樣的防護措施都沒有，出現這樣的悲劇是必然的。連憲兵都死在家裏，得不到救治，可見法國的檢測能力、醫療能力已經到了極限。
隨後一名年僅16歲的未成年人去世，令人痛惜。今天法國死亡人數創了紀錄：第一次突破300，達到365例，死亡率直衝6%，新增近4000！疫情在迅速升級，法國如果不痛定思痛，只怕更大的悲劇還在後面。
華人微信羣也在轉發各種悲劇，由於無法確認，我也就不再多述了。面對法國的防疫措施，華人也是心急如焚，甚至編造起法國政府採取強有力的措施這樣的假消息來了。我在這裏來存個照吧：
法國政府和相關主管部門接下來幾天會對控制疫情政策作出重大調整。最重要的調整之一就是：徹底廢除不檢測、不收治的做法。除了本國強大的醫藥製造行業會大量生產核酸試劑和抗體檢測試劑外，還將從中國大量引進。徹底解決法國老百姓有症狀卻無法測試，測試確診後卻無法收治的看病難問題。切實做到有症狀，有疑似或有密切接觸都可以檢測。政府宣傳和輿論導向上也會徹底摒棄口罩無用的説法。
大興方艙醫院，法國人在10天造不出火神山，但改造技術是強大有效的，動員全國一切可以動用的資源，在巴黎地區主要是三個定點以及機場附近的展覽館全部會改造成方艙。將會有大約2萬個牀位，容量驚人，同時外省各地zénith（演唱廳）一律改方艙，對於已確診的病例進行集中收治。並會深入各個小區進行地毯式定點排查。
其實不過是把中國有效的辦法移花接木放到法國，疫情中的華人除了這樣自我安慰還有什麼辦法呢？就在今天，西方主流媒體德國之聲還充斥着這樣的評論：“遏制疫情，不惜一切代價可不行”。文章中説：“可以隔離那些有風險的人，但不應該每個人都被隔離。”
而此文的結論更是立場鮮明：“人們應該意識到，這次新冠病毒疫情會造成大批人死亡，並且我們的衞生系統可能無力應對。這是一場我們無法避免的自然災害。”“在德國或意大利，每年有3000多人死於交通事故。這是非常不幸的，但是有人會下令禁止行車嗎？”
今天《世界報》倒是剖析了法國為什麼不能進行大規模檢測。一是法國衞生部長在3月23日的政令中，忘了把400到500傢俬營化驗所列入分配口罩的名單裏。沒有口罩，誰敢去做檢測？這是典型的法國行政方式。我剛到法國時，家庭補助管理機構就把我申請房補的材料丟了。
二是法國反應劑缺貨，缺貨的原因是運輸跟不上。反應劑在美國、中國和立陶宛等地生產，必須在24或48小時之內送到法國化驗室。但是由於疫情，現在從產地運到法國實驗室需要好幾天，運輸速度跟不上。
《世界報》也在質問：“一月份在中國出現疫情的時候，法國政府為什麼沒有考慮在本地生產這些反應劑，這些東西沒有專利限制啊。”
法國不僅缺口罩，缺試劑，還缺人！巴黎內克爾醫院研究艾滋病的實驗室被迫轉型為檢測薩斯冠狀病毒的實驗室。他們每天最起碼可以完成360例檢測。但是他們缺人力，要把300到600個病人的名字輸進電腦，不出錯，需要人工來完成，但他們人手不夠。這位負責人説不要再講“我們對疫情大爆發準備不足，實際上什麼都沒準備好”。
今天司法部長還透露，監獄有450名犯人有症狀，但沒有做監測。這麼危險的一羣人，而且還是羣聚，竟然有症狀都未能檢測！
新冠病毒是無形的，看不見，摸不着，但卻極為有效地檢驗各種制度和文明的成色，讓它們顯出原形：究竟是真金不怕火煉，還是金玉其外。
最後還是分享一個輕鬆的花絮吧。在圖盧斯南部小城雷米，執勤的憲兵在湖邊發現一輛可疑汽車，於是上去檢查“出行路條”。走到近處才發現是兩名年輕人正在享受“快樂時光”。憲兵先是要求他們整理好服裝，然後開出135歐元的罰款。只是不知道這對年輕人的出行路條上寫的什麼理由。法國以浪漫冠全球，現在算是讓世界領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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