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仲麟:輸入病例不斷增加,如何看待民航侷限制令?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張仲麟】
距離武漢封城已有兩個多月了。在過去的兩個多月中偉大的武漢人民、湖北人民、全國人民以整個社會停擺為代價,付出了巨大的犧牲,將國內疫情徹底控制住並進行清零。
然而,在國內疫情已經全面得到控制,援鄂醫療隊開始凱旋歸來之際,新冠疫情在國外已四處開花,多個國家確診人數已經或即將超過中國。
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裏,國內外形勢180度大逆轉,本來最安全的國外成了最危險的地方;而原本最危險的國內成為了最安全的地方。
形勢的逆轉讓在國外的人員大量選擇返回國內來避開疫情,也帶來了相當數量的外來輸入病例,這給全國各大主要國際機場口岸疫情防控帶來了巨大的挑戰。
自二月底出現輸入型病例以來,疫情重點防控國家的數量也從最初的四個(日本、韓國、意大利、伊朗)逐步增加為八個、十六個、二十四個。全國機場口岸對來自疫情重點國家航班的旅客進行重點篩查與檢驗檢疫,並對入關人員進行轉運與強制隔離。
這些措施有效地控制了外來輸入型病例對國內倒灌所帶來的第二波爆發,但日益嚴峻的輸入型病例形勢以及越來越多的疫情重點防控國家給國內機場帶來了巨大的壓力。最終在3月26日晚上民航局發佈了《關於疫情防控期間繼續調減國際客運航班量的通知》,其中最重要的是宣佈:
國內每家航空公司任一國家的航線只保留一條,且每週不超過一班,而國外航空公司飛往中國的航線只能保留一條,同樣每週不超過一班。
這是迄今為止民航局對於疫情防控所出台的最嚴厲的管控措施,也得以很大程度上緩解目前機場口岸所面臨的壓力。

對於境外輸入型病例的防控早在二月下旬就已經開始,而進入三月以後形勢才真正的開始嚴峻。大量在海外的中國公民由於擔心所在地的疫情而選擇返回國內,此時對於機場口岸的壓力才開始顯示出來。
在近一個月的防境外輸入中,疾控中心、航空公司、機場方面通過健康申明卡的申報、流行病學調查、旅客的隔離與轉運、閉環運輸管理對入境旅客進行檢疫管理。浦東機場作為國內最大的國際航空口岸,在近期承受了大量的入境客流,也接受了數量不少的境外輸入病例。
面對大客流,各方面都採取了很多措施來應對,一個是集中力量,一個是分散壓力。以上海兩場(浦東機場與虹橋機場)為例,兩個機場都有國際航班,也有相應配套的海關邊防與檢疫。浦東機場承受最為主要的檢疫壓力,而虹橋機場的國際航班數量較少但是以日韓及港澳台航班為主。
兩場都有國際航班得維持兩套檢疫力量,分散了不少精力,而虹橋機場由於國際航班數量較少使得配套的配置顯得有些浪費。也因此在一週前上海進行航班調整,將虹橋機場數量本來就不多的航班集中到浦東機場,並將虹橋機場的海關邊防及檢疫人員也調派去浦東進行增援。
這種集中力量的做法一定程度上確保可以集中優勢兵力,而隨後周邊省市地區也派遣海關及醫療力量支援上海。但就算集中力量並有周邊省市支援,防控形勢依然不容樂觀。
而形勢比上海更加嚴峻的,是北京。
在三月中旬,北京也進行了機場入境口岸的調整,與上海一樣將國際航班並不多的大興機場國際航班全都調整到首都機場,以便將邊檢力量集中在首都機場。然而作為首都北京最主要的機場(大興機場投入運行不足半年,航班量遠少於首都機場),其承載的來自重點疫情國家的航班量也大於國內任何一個機場。就算民航局對於國際航班只減不增,持續不斷的入港壓力也使得首都機場不堪重負。

各省市接收的境外輸入病例數量表中可以看出北京所面臨的巨大防控壓力(圖為2月26日至3月24日的數據)
作為中國首都,北京的防疫是容不得一點疏漏,也因此將北京國際進港航班全都分流到周邊數個大型機場(天津、石家莊、上海等),在分流機場先下客進行檢驗檢疫,將疑似高危旅客就地隔離分流,而符合入京條件的再乘坐飛機飛往北京。
以上海浦東機場承接的北京分流航班為例,首班分流航班降落浦東機場後就安排在專門機位,5輛擺渡車臨時改造成採樣工位,安排旅客分批下飛機在機坪上就地進行檢測。
這架從北京分流過來搭載着248名旅客的航班降落在浦東是下午一點五十分,而完成分流檢疫後於第二天早上六點四十五分搭載着經過排查後沒有風險的148名旅客從浦東機場起飛飛往首都機場,單個航班耗時19小時完成了排查工作。

由擺渡車改造而成的採樣工位在機坪上對分流旅客進行排查(圖/央視新聞客户端)
筆者曾經在浦東機場工作多年,雖然現在已經離開浦東機場,但是對浦東機場的防疫情況也非常關心。浦東機場的入境防控除了針對來自重點疫情國家人員的流行病學調查、健康申明卡以及測温外,核心就是“16+3”以及130轉運。
“16+3”是指上海16個區以及周邊三省市(江蘇、浙江、安徽)轉運。
從機場口岸入境的旅客(浦東及虹橋機場)如果是上海市民且有固定住所,則由所屬的區接走,集中運輸到所在區的隔離點進行隔離;如果是周邊三省市,則由所屬省市的駐機場人員接走,集中使用大巴運回該省市並進行隔離。而不屬於上海市及周邊三省市的重點防控人員,則集中轉運至隔離點進行強制隔離。
而130轉運,就是將重點防控入關旅客進行集中轉運。有發燒有症狀的旅客,直接120拉走去定點醫院進行排查;而沒有症狀但是有重點區域旅行史或者高危接觸的,則使用130轉運到集中檢測點進行核酸檢測,隨後轉運到集中隔離點進行為期14天的隔離。
這些嚴密的措施保住了上海的一方太平,但毫無疑問,對所有旅客都採取如此細緻的檢疫措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來執行,而浦東機場工作人員的超負荷工作也早已不是新聞了。以參與130轉運的工作人員為例,從三月初起就開始進行高強度轉運工作,而三月下旬時更是經常通宵工作。做一休二上24小時時,經常從早上九點到凌晨兩點忙個不停,中間只有吃飯時間能稍微休息下,而吃飯往往也只是在路邊坐下來拿着盒飯吃起來。
以筆者在一線工作時的經驗,如此高強度運作短時間內尚能維持,而長時間高強度工作會帶來極大的生理及心理壓力。
筆者在虹橋機場作為支援力量在現場引導國內入港旅客時每次執勤4小時。結束了4小時的執勤引導無數旅客之後,只想癱坐在椅子上不想站起來了。執勤四小時尚且如此,連續在現場執勤十幾小時,還是強度更高的國際進港旅客,其對人體負擔可想而知,在社交媒體上也能看到穿着全套防護服的工作人員實在吃不消在廊橋上靠着就睡着了的畫面。

微博用户發的浦東機場檢疫人員累癱在地
三月份浦東機場每天入境人流有約一萬人次,在對入境人員執行100%核酸檢測及強制隔離後帶來的壓力不言而喻:每天上萬入境就意味着需要約14萬間房間供入境人員隔離,也代表着要對上萬人進行一系列詳細的流行病學調查與檢測。在這樣巨大的壓力之下,可以説機場口岸崩盤只是個時間問題。
也因此,當筆者得知民航局採取果斷措施,宣佈29日起每個航司每個國家只能保留一條航線,每週最多隻能執行一班且上座率不得超過75%時,深深地鬆了口氣。為在浦東連續奮戰了一個多月的同志們而高興,也為接下來的防疫形勢鬆了口氣。雖然目前民航局並沒有徹底關死國門,但實際上已經和把門關上差不多了,只不過留了條門縫沒把門關死。
根據估算,採取該措施後全國範圍內每日國際進港人員人數會下降到約5000人,極大減輕了各大機場口岸的負擔,也緩解了大量歸國人員進行14天強制隔離的保障壓力。以浦東機場為例,根據筆者估算,在執行新政策之後一週內的國際進港航班總量不會高於40班,平均到每天只有約五六班。這一策略有效地緩解了浦東機場這樣大型航空口岸的壓力,也能更好地對入境人員進行檢疫與隔離。
當然,如此嚴厲地收緊國門,並不代表着拋棄目前仍然在海外又急迫想要回國的中國公民。而民航局也表態將視情況啓動針對海外華人的重大航空運輸保障機制,並且考慮以包機形式將有需要的海外同胞接回國內。作為人民航空,筆者相信中國民航局以及各大航司有能力執行這一任務,並且能圓滿處理檢驗檢疫等事項。
在祖國危難之際,海外同胞踴躍捐獻醫療用品;而當海外同胞需要祖國幫助之時,相信祖國也會伸出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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