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魯鄭巴黎日記：西方的透明和監督不起作用了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宋魯鄭】
2020年4月18日星期六 晴轉陰
又一個週末。如果不是寫日記，都不知今夕何夕。等到解封，重回社會，還真的是需要一個過程。
昨天致作家方方女士的公開信發表後，引發網友激烈討論。多數認為不會有作用。我總還是相信，一個在屈原故鄉成長起來的人，不可能不受他的家國情懷所感染。德國出版社説6月9號也未必能按時出版，也留了耐人尋味的伏筆。盡人事，聽天命吧。
今天哈爾濱進行了大規模的問責，對抗疫不力的相關部門官員進行黨紀和行政處罰。這次疫情，中國體制迅速、即時問責的優勢體現得淋漓盡致。儘管西方的問題如此嚴重，但卻沒有一個官員承擔責任，被處罰。我很奇怪的是，號稱有監督和批評功能的西方媒體均迴避這個話題，我更奇怪的是，中國媒體也都避而不談。這是多麼好的對比，多麼好的回擊點啊。西方這麼多記者會，我們就不能質問一下嗎？
今天法國總統馬克龍接受英國《金融時報》的採訪有更多細節曝光。馬克龍表示他尊重中國，但也不要幼稚地以為中國很厲害，處理疫情處理得更好，“因為我們並不知道”。
同時總統府愛麗捨宮對馬克龍的上述訪談又做了細緻的解釋：在民主國家，“疫情處理以及管控危機都是透明的，都要進行公開辯論”，“這不是控制言論自由的政體的情形”。因此，“指説民主國家處理危機比較差是錯誤的，恰恰相反，因為透明、信息自由是保障更有效率的王牌”。
由於涉及制度，也引起了我的特別關注。我想説的是，一個國家領導人，只要是公開講話，不管什麼場合，一定要保持一致。否則，就難以令人相信。
馬克龍總統2月18日和中國領導人習近平通話時，他對中國政府採取的有力抗疫舉措表示欽佩，對中方本着公開透明態度同各國開展抗疫合作表示讚賞，並強調中方的艱苦抗疫努力和顯著成效應得到國際社會廣泛認可。
在3月23日通話時，馬克龍總統再次重申了有關表態，對中國政府和中國人民以巨大的勇氣和果斷的措施、在短時間內有效控制住疫情表示讚賞，並對中方支援法方抗疫表示感謝。
但他在接受《金融時報》採訪時卻批評中國不透明，自相矛盾。令外界不知道應該相信哪一個。
《金融時報》在推特上傳播對馬克龍的採訪，圖片來源：推特截圖
第二，政治人物的邏輯和學術邏輯並不完全不同。眾所周知，疫情席捲全球之後，無意中成了對各個國家的測試。歐美表現的遲緩、混亂、搖擺，代價高、效果差，完全遜於中國。這週四，歐盟主席馮·德萊恩在歐洲議會上再次承認各國都沒有做好準備，而早在4月2日的時候，她就已經公開承認。
當時，德國衞生部長還説美國比歐洲做的更差。德國之聲評論員Rodion Ebbighausen認為，熱衷於提出“另類事實”的美國政府一開始隱瞞了病毒帶來的威脅，其後又對疫情輕描淡寫。直到疫情的影響變得不容忽視時，美國總統特朗普才不情願地採取了一些措施。毫無疑問，在特朗普心中，經濟凌駕於人民的健康之上，最終造成美國的感染人數超過世界各國。
在當初，法國1月21日衞生部第一次對新冠疫情公開表態，當時的衞生部長布贊女士聲稱疫情進入法國的可能性很低，並強調戴口罩沒有用，海關檢測沒有用，因為潛伏期沒有症狀。1月22日美國總統特朗普聲稱：“我們對此完全能控制住。一切都會好的。”布魯金斯學會中國戰略研究者多什（Rush Doshi）指出，華盛頓表現出的無能和不作為將對美國在世界的角色產生嚴重的影響。
後來發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美國最多一天增長四萬多例，死亡四千多人，歐洲一天則增長近5萬例，死亡人數佔全球的四分之三。
儘管如此，政治人物可以承認自己出了問題，但仍然不能承認自己的制度表現不好，還必須為自己的制度辯護。所以馬克龍總統才會説出：“指説民主國家處理危機比較差是錯誤的，恰恰相反，因為透明、信息自由是保障更有效率的王牌”。
學者雖然也有立場，但立場不能壓倒事實，結論還是要建立在事實基礎之上的。西方一直強調透明，並認為疫情中的表現比中國更透明。但透明是有條件的，比如檢測能力。現在除了美國，整個西方要麼放棄檢測，如瑞典，要麼優先檢測重症，英法等國都是如此。
因為檢測能力不夠，所以輕症和無症狀者沒有統計。也正是由於醫療資源短缺，英國和德國都對養老院的死亡數據不統計，不檢測。更別説治療。法國初期也是如此，後來才開始統計。德國和法國對家庭中死亡的病毒也不統計和不檢測。這樣出來的數據能算得上透明嗎？
不僅僅是最基本的數據，比如法國政府一開始強調健康人戴口罩沒有用，三個月後開始要求大家戴口罩，但為什麼政策如此大轉變，卻沒有任何人解釋。這是透明嗎？
幾年前法國還有17億口罩庫存，疫情爆發時降到了1.5億，原因為何，政府也沒有解釋。前衞生部長布贊爆料早在1月份就向總統和總理發出警告，還提出取消第一輪選舉，但政府矢口否認，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細節和證據出來，這是透明嗎？
整個巴黎大區的養老院全部淪陷，整個法國60%以上的養老院被感染，政府也沒有任何説明，這能算是透明嗎？
特別重要的是，3月12日週四總統馬克龍發表第一次電視公開講話，宣佈學校停課，卻又要求全體選民15日周天出去投票，16號當天晚上他又發表電話講話宣佈封城封國。如此的改變，決策依據是什麼？沒有任何人去説明。
還有，西方強調隱私權，如果一個企業出現感染者，或者一個小區出現感染者，究竟是在哪一個辦公樓、是誰都不能發佈。感染者的隱私權是得到了保護，大家的健康權生命權呢？這是以隱私權為理由拒絕透明嘛。你有這個理由，其他國家同樣也會有自己的理由。
中國應對疫情出現的問題主要原因是面對未知病毒，認識需要時間，採取行動也需要時間。比如12月31日衞健衞第一次發佈疫情信息，1月16日製造出檢測試劑，每一個措施都需要自已探索。美國一個多月後才出現本土疫情，也早就研發出了檢測試劑，但卻發現準確率低，檢測能力也太低，不得不重新研發新一代檢測試劑。
另外，西方長期以來一直強調自已的透明性，並當作批評中國製度模式的一個工具。但是透明度高，是否幫助西方解決了問題？是否令西方運作的更好？
從理論上講，透明度高可以及早發現問題，解決問題，避免問題長期化、嚴重化。可是如果一對照現實，就發現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我們知道，歐美的財政預算是透明的，每年各方都要在議會激烈爭論，全國也現場直播。按説，西方的財政是健康的，沒有多少問題的。但事實卻是歐美財政赤字長期高於GDP的3%（歐盟規定不能高於這個門檻），國家債務佔GDP的比重普遍超過100%（歐盟規定不能超過70%），最嚴重的希臘、意大利和西班牙接近或超過150%，日本甚至超過200%。美國和法國都是100%。反觀中國，一直都在歐盟的規定之下，約在40%左右。
為什麼西方的透明不能解決財政預算的寅吃卯糧、債務累累？中國的不透明，卻做到了量入為出？顯然，透明只是一個方面，而且還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因素。
中國是因為一直以來就有量入為出的傳統，不管政府還是家庭都是如此。我們對債務非常敏感。其次，中國文化強調儲蓄，預備風險。所以，或許按西方標準中國的預算過程沒有西方那樣的激烈辯論，但中國不但有高額的外匯儲備，還避免了西方個個債務累累的窘境。
西方的預算問題不僅在於文化上和中國不同，更重要的是在制度。政治人物為了勝選，而不斷向選民承諾越來越多的福利，勝選後自然要兑現，這導致福利越來越難以承受。
另外，左派上台能提高福利，但不願或不敢加税，加税同樣導致選票流失。右派上台，雖然敢減税以刺激經濟發展，卻也不敢減少現有的福利。結果就是福利越來越高，税卻越來越少，國家就只能靠借債維持。
有的國家底子厚，或者有鑄幣權，即使債務很高，還可以從國際市場以比較低的成本融資，有的國家如希臘就直接破產。希臘是比較荒唐，經濟危機爆發後，國家在歐盟的壓力下不得不進行緊縮開支改革。政府發現一個宗教單位申請的園丁開支過高，便派人調查究竟有多麼大的花園，去了之後目瞪口呆：根本就沒有花園，完全是吃空薪！
所以決定預算是否合理的根本因素不在透明，在於政治制度和文化。
為了避免誤會，這裏我再總結一下。第一，透明度對每個國家都是重要的。中國數據不透明，怎麼敢解封？第二，透明度只是某種程度上有助於問題的發現和解決，但不是根本因素。第三，西方以透明度作為自己制度的優越性和批評中國的工具是站不住腳的。
在這裏，我還有一問，西方一向自稱自己有完善的監督，比如反對黨、媒體、公民社會，可是為什麼這一次疫情所有的這些監督統統失靈？政治學者福山自由地批評美國製度二十多年，可是美國的政治制度仍然日益退化、惡化，政治越來越極端，民粹主義泛起，直至特朗普當選。為什麼都不起作用呢？
特朗普當選近四年，恣意妄為：退出TPP、退出巴黎氣候協定、退出伊朗核協議，全球打貿易戰、限制穆斯林入境、在美墨邊境修牆。確實他在做這些的時候，遭到媒體、反對黨、公民社會的反對，甚至民主黨還在國會發起彈劾。
但所有這些監督機制起作用了嗎？他還不是照做不誤？甚至他把女兒女婿都任命在白宮擔任要職，誰又能管得了他？他第一次到中國訪問，公務結束走了，卻把第一夫人留在中國繼續遊玩，這些事情有可能發生在西方批評的“沒有監督”的中國嗎？
中國確實沒有西方標榜的這些，可也沒有今天西方這些問題。改革開放四十年成功，浦東三十年輝煌，絕非一屆政府所為，而是一代接一代的努力和變革。為什麼中國一屆政府接一屆政府的去解決問題，接力性改革？
歐洲疫情目前處於高平台階段，增幅下降，但絕對數仍然很高，法國、德國、意大利和西班牙都維持在每日死亡500人左右的水平，新增則在三千至四千之間。這個特點和西方過於寬鬆的抗疫措施有關，起效慢，下降慢。昨天執法的警察憲兵又抓獲兩起車震事件，其中一起沒有路條，乖乖地交了罰款。另一起路條上寫着“體育鍛煉”，警察以實際目的和路條不符為由進行了處罰。
英國還處於高速增長階段，每日新增死亡接近900，確診5000例以上。這和英國初期抗疫思路錯誤有關，讓羣體免疫耽誤了太多寶貴時間。就是現在，英國的專家還在研究和爭論戴口罩是否有用。當然地方政府比如倫敦已經要求民眾戴口罩了。
英國交通大臣格蘭特沙普斯17日駁斥稱，不能把口罩從前線醫護人員手中拿走，現在要求民眾佩戴口罩是“不恰當時機”，英國政府的防疫政策要基於科學依據制定。他表示，“還有證據表明，佩戴口罩可能適得其反。所以相較於做出弊大於利的錯誤選擇，我認為遵循科學家對此提供的指導才是明智之舉。”
其實看看法國、美國、德國等，它們都經歷過英國的階段。結果怎麼樣，希望英國睜眼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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