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榮文：只要能防住疫情第二輪爆發，中國就能維持領先位置

【文/ 楊榮文】

今年4月4日是中國的清明節。這天上午10點，警笛長鳴，全國人民都停下來為在新冠肺炎疫情中逝世的同胞默哀三分鐘。在經歷噩夢之後，中國人的集體記憶被烙下深刻痕跡，這是眾志成城的一刻。根據官方數據，在8.3萬名受感染者中，有3300多人（經過訂正，截至4月22日為4642人）死亡。西方一些報道對這些數字提出質疑，激起了中國當局的憤慨。然而即使中國的感染和死亡病例數量顯著增加，也不會改變中國抗擊疫情的整體圖景。

1月23日，在距離春節僅僅兩天的時刻，中國領導人做出了一個關乎國家命運的決定，對人口達1100萬的武漢市實施封城。轉瞬間，機場、火車站、地鐵、港口，各種公共交通突然全部停運。當天下午，離開武漢的高速公路被封閉。幾天之內，湖北省除武漢外其他16個市州及縣級市也實施封城檢疫，受影響人口近六千萬。通過把流行病基本限制在湖北省內，中國成功防止了該病毒在國內其他地區爆發。在其後兩個月中，湖北人民經歷並克服了各種艱難險阻，其中尤以武漢為甚。

同時，全國各地的援助從四面八方湧向湖北。十天之內，武漢建成了兩座傳染病醫院，擁有病牀2500張。數萬名來自其他地方省份和人民解放軍的醫護人員奔赴湖北支援當地醫院，防止公共醫療體系由於重症患者陡增而崩潰。中央政府提出“一省包一市”，確保湖北每個城市都和一個主要省份建立對口支援關係。幾周前，當這些援鄂醫療隊撤離時，感激的湖北居民紛紛走上街頭為他們送行。

試想一下，如果中國猶疑不決會造成什麼結果？中央政府一定經過了激烈的內部辯論。武漢是中國航空、鐵路、公路以及內河運輸的主要樞紐。抗日戰爭時期，在南京淪陷後，武漢曾是蔣介石的臨時總部。蔣介石一面將國民政府遷至地處長江上游、有天險為屏障的重慶，一面圍繞着武漢展開了大規模會戰。也許沒有哪個城市像武漢這樣四通八達，它是中國在校人數最多的城市，大量學生來自其他省市。在為期一週的春節假期裏，中國人集體返鄉與家人團聚，每年的春運都是地球上規模最大的人類遷徙運動。

封城之後空蕩蕩的武漢車站。圖片來源：工人日報

回過頭看，如果北京方面沒有做出武漢封城的決定，那麼新冠肺炎流行病將在一週內蔓延到中國每一個角落。世界衞生組織將中國的封城措施稱為公共衞生史上“前所未有”的行動。若非採取了這種強力措施，全國可能產生五十個武漢，中共執政地位將受到根本性撼動。1月下旬時，人們對新冠肺炎知之甚少，其實直至今日人們對它的瞭解也談不上透徹。儘管去年12月和今年1月，中國地方政府官員在應對疫情方面犯了嚴重錯誤，包括對吹哨人採取封口措施（後來中央對湖北省委書記和武漢市委書記等關鍵崗位均作出了職務調整），但在最重大的決定上，中央政府都做出了正確決定，挽救了中國也為世界爭取到寶貴的幾周時間。不幸的是，儘管有世衞組織反覆警示，許多國家仍然沒有為抗擊疫情做充分的準備。

在長達數週的時間裏，許多人內心錯誤地以為新冠病毒和非典一樣，多半隻會感染中國人和其他東亞人種。這激發了有關病毒起源的種種陰謀論。隨着中國感染和死亡人數一天天上升，外界的反應比較複雜，有人表示同情並提伸出了援手，有人則幸災樂禍。世界許多地區受到仇中反華情緒的感染，不僅敵視來自大陸的中國公民，而且還泛化到所有東亞人。北京方面仔細記錄了各方對中國疫情的不同反應。比如《華爾街日報》將中國描述為“真正的亞洲病夫”，中國普通百姓受到了相當大的冒犯。而相反，梵蒂岡慷慨捐贈口罩則贏得了讚許。

在那之後，形勢發生了戲劇性的逆轉。中國成功地將每日新增病例數量減少到兩位數，而且大都是輸入型病例。中國對疫情可能出現的反彈高度戒備，並採取了全面保障措施。現在的情況不是其他國家限制中國人出境，而是中國限制其他國家的人入境了。北京防控措施尤其嚴密，飛往北京的國際航班必須先降落在十二個入境點之一，保證每位乘客都接受嚴格檢測，必要時進行隔離醫學觀察。

同時，中央政府逐步放寬了對正常經濟活動的限制。所有指標（比如高速公路車流量、奢侈品消費、房屋銷售、煤炭消耗、空氣污染指數等）都表明經濟正在迅速復甦。中國今年的GDP有望實現正增長。當然，出口部門所受衝擊仍然十分嚴重，但由於內部市場規模龐大，中國對出口的依賴程度較從前已有所降低。中國是全球垂直整合程度最高的經濟體。麥肯錫公司在去年7月發佈的一份報告中指出，儘管世界對中國的經濟敞口在增加，但中國對世界其他地區的敞口卻在減少。

與此同時，新冠病毒在世界其他地區肆虐，造成的影響遠比在中國更加嚴重。 美國和歐盟正確地把工作重點放在了防控大流行病上，這導致它們的經濟幾乎處於自由落體狀態。隨着失業率猛增，歐美各國政府撥出數萬億美元幫助陷入困境的企業和個人維持生計。口罩和防護服嚴重短缺。在意大利倫巴第大區和西班牙的一些城市，醫護人員不得不對患者進行篩選分類，就誰更應接受治療做出令人心碎的決定。中國也一度面臨醫療物資短缺現象，以至於不得不從世界其他地方尋求補給，填補自身產量缺口。現在，中國已成為這些救命物資的主要供應國。目前，中國工廠日夜無休地開足馬力，每日口罩產量達2億個，其中大部分用於出口。

歐美國家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擺脱目前狀況，我們不得而知。新冠病毒傳染性如此強大，以至於沒有哪個國家能偏安一隅，只有所有國家都安全之後，才能真正安全。即使歐美國家遏制住了疫情，但由於病毒已經傳播到中東、非洲、南亞、東南亞、拉丁美洲等世界其他地區，只要人類還沒有大規模接種優質的疫苗，它仍然可能捲土重來對所有人構成威脅。沒有哪個國家可以複製中國的做法。中國特有的中央集權體制深植於歷史，並非人民共和國的新發明。兩千多年來，黎民百姓心目中的理想政體是運作良好的中央集權體制，由仁德且明智的人擔任最高領袖。中國歷史上反覆修築長城防止國家受到外部惡勢力侵擾。這既是中國的長處，也是其短處。

新冠病毒造成的最直接的衝擊在公共衞生領域，但它會對全球經濟和地緣政治產生長期影響。全球金融危機至今已過去十餘年了，或許新一輪衰退正在來臨。有些人擔心這次的情況會更加糟糕。政府注入流動性以及暫停履行合同義務的努力只能暫時緩解危機。自全球金融危機以來，大量流動性前所未有地注入全球系統，某種程度上導致了債務過高問題，而這個問題——不論以哪種方式——終歸要得到解決。由於企業崩潰將對其他企業和債權人造成連鎖效應，清理這個財務困境可能需要數年時間。在此期間人類將飽經苦難，窮人所受的影響將不成比例的大，現有政治制度和結構將不可避免地遭到質疑。在某些國家，社會將發生劇變。弱者將崩潰併成為歷史，強者將更加強大，並以此為基礎邁上新高度。領跑全球政治和經濟的國家和企業名單將再次發生變化。

美國對新冠疫情的應對措施一言難盡，它正在成為今年大選的關鍵。一些新的領導人被推到了台前。在歐盟，新冠病毒正在對歐洲的團結程度進行極限彈性測試。如果印度的新冠疫情嚴重惡化，它喧鬧的民主制度承受巨大壓力。在中國，疫情本來是對共產黨執政的威脅，現在反而證明了其領導能力——至少目前來看是這樣。中國歷史經歷了許多漫長的週期。每個中國男生都熟悉《三國演義》的開頭：話説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中國加油，世界加油。圖片來源：人民日報客户端

只要能防住疫情第二輪爆發，中國就能維持目前取得的領先位置，帶領世界走出全球衰退。現在來看，只有中國這條隧道通往光明。中國領導人自然希望將這種情況轉化為政治優勢。我們看到，出於政治考慮中國通過捐贈或出口開始向其他國家大批分發口罩等物資。隨着中國經濟復甦，可以預期中國將為“一帶一路”沿線友好國家提供優惠市場準入。對於美國和歐洲，中國將嘗試利用當前優勢鈍化反華情緒，並建立長期關係。

近年來，西方反華情緒越來越嚴重，部分來自於對中國崛起的恐懼，部分來自於文明價值觀衝突。即使那些對中國戰勝疫情表示欽佩的西方人，也反感中國威權式的行動方式。武漢當地人在中央做出武漢封城的決定時沒有話語權。而當美國總統特朗普考慮封鎖紐約市時，紐約州長庫莫憤怒地表達了反對意見。在中國，國家利益高於人權，而在自由主義的西方，國家和個人之間一直存在着張力，自希臘和羅馬時代以來，這一直是西方創造力的來源。

如果拿中美兩國人民對各自疫情吹哨人的反應進行比較，會發現：中國的李文亮醫生為武漢疫情敲響了警鐘，而羅斯福號航母艦長佈雷特•克羅澤爾則把船上不斷惡化的情況公諸於眾，兩人都感染了這種病毒。李醫生去世後後，官方調查得出了結果，為他正了名；而克羅澤爾艦長一邊，無論白宮怎麼給他定論，爭議都永遠不會止息。中美兩國的立國基礎不同，各有各的優缺點。全球合作需要中美彼此接受對方的真實面貌。

只要這一輪中國別做得太過火，就可能成為新冠病毒大流行的最終贏家。中國必須約束政府官員的某些傾向，避免在維護中國立場時表現得過於好鬥，以及在面對弱小國家時表現得居高臨下。對中國而言，聽取英國前首相丘吉爾的建議是不錯的選擇：失敗時絕不屈服，勝利時寬宏大度，和平時滿懷善意。在最近通過視頻會議召開的二十國集團領導人特別峯會上，習近平主席呼籲強化國際合作，通過加強國際宏觀經濟政策協調和暢通貿易來抗擊流行病以及提振世界經濟。

中國可能很快就會召開受疫情影響推遲的“兩會”。中國將對經濟和政治方面的內政外交作何調整，對中國乃至全世界都有重大意義。新冠病毒疫情是一場全球性悲劇，但對於中國和世界而言也是一次歷史性的機遇，可以重新規劃道路、建立信任、強化合作，共建一個更加安全的世界。若不選擇這條路，人類將迎來比大流行病更糟糕的悲劇。

（觀察者網楊晗軼譯自博然思維集團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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