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洪君：哥斯達黎加：鮮為人知的諸多“第一”
位於中美洲的哥斯達黎加，是中國在該地位的第一個邦交國，傳奇甚多，很想有機會去看看。2019年11月，機會來了。經有關方面批准，中國人民爭取和平與裁軍協會代表團，應該國前總統阿里亞斯設立的和平基金會邀請，來到了這個遙遠而美麗的國家。雖然此訪非常短暫，拂光掠影，走馬觀花，但也添補了我的知識空白。特別是哥斯達黎加的多個“第一”，給我們留下了深刻印象！
世界上第一個廢除軍隊但長期保持穩定的國家
哥斯達黎加位於中美洲南部，東西兩邊分別瀕臨加勒比海和太平洋，南北兩邊與巴拿馬和尼加拉瓜接壤。該國的國土面積只有5.11萬平方公里，與歐洲的愛爾蘭大致相當。 目前，哥國人口不足500萬，白人和印歐混血人約佔95%，其中150餘萬居住在海拔一千多米的高山盆地，即首都聖何塞及其附近地區。
歷史上，這裏曾是印地安人的聚集地。1502年哥倫布遠航來到此地後，西班牙人開始對此地進行殖民征服。1564年，該地區淪為殖民地，有了西班牙名稱“哥斯達黎加”，意為“富饒的海岸”。1821年，拉美獨立運動全面高漲，哥斯達黎加獲得獨立，並於1823年加入了中美洲聯邦。15年後，亦即1838年，哥斯達黎加退出了中美洲聯邦，1848年獨自建國。
哥斯達黎加獨立後，曾長期處於莫拉•波拉斯和蒙特亞萊格雷兩大家族統治之下。1870～1882年，古鐵雷斯建立獨裁統治，這兩大家族遭到削弱。1917年，格拉納多斯建立了美國壟斷資本控制下的軍事獨裁統治，美國的影響越來越大。1931年，在國際共產主義運動風起雲湧的背景下，哥斯達黎加共產黨宣告成立（後改稱人民先鋒黨）。在人民民主運動，特別是人民先鋒黨的推動下，哥國實行過一些民主改革措施。但是，1948年大選時，國內政治矛盾激化，社會民主黨人菲格雷斯•費雷爾通過內戰奪得政權，人民先鋒黨被宣佈為非法。
1949年，時值哥斯達黎加建立共和體制100週年。面對千瘡百孔的國家和塗炭生靈的社會，曾經發動內戰並在戰爭中奪取政權的菲格雷斯•費雷爾總統痛定思痛，決定解散國家軍隊，將廢除武裝力量載入憲法。哥斯達黎從此成為世界上第一個主動廢除軍隊的國家。這是哥斯達黎加人引為自豪的首個世界“第一”。就在這一年，在民選中獲勝的民族聯盟黨領導人烏拉特•布蘭科和平上位，哥斯達黎加首次實現了政權和平移交。
一個世紀以來，哥斯達黎加的體制安全和社會穩定，主要靠警察和安全部隊來維護，從未發生過大規模動亂和戰爭。但哥方友人告訴我們，由於警察入職之初薪金微薄，願意當警察的年輕人並不很多。近年來，來自鄰國的非法移民不斷增加，社會治安狀況趨於惡化，哥國警力不足的問題已經非常突出！
拉丁美洲地區的第一個永久中立國
1949年哥斯達黎加廢除軍隊那一年，也是該國民主選舉制度恢復之年。從政體上説，哥斯達黎加實行的是類似於美國的總統制，總統既是國家元首也是政府首腦，任期四年。不同的是，哥斯達黎加設有兩位副總統，副總統與總統經全民投票同時產生。哥斯達黎加議會體制也不同於美國，實行的是一院制，稱為立法大會，議員由選民直選產生，任期4年，不能連任。
1982年2月，哥斯達黎加民族解放黨領導人蒙赫•阿爾瓦雷斯當選總統。在他的領導下，1983年11月17日，哥斯達黎加宣佈成為永久中立國。從此，哥斯達黎加人又將自己的國家稱之為“中美洲的瑞士”。世界輿論也讚揚這個廢除了軍隊但從未發生戰亂和軍事政變的國家為“和平的綠洲”。
“永久中立”的政治取向，決定了哥國外交必然帶有和平中立的多元屬性。早在1963年時，哥斯達黎加就已經加入了中美洲共同市場，積極致力於地區一體化。70年代，該國又不顧美國的反對和干擾，同蘇聯及東歐地區的社會主義國家建立了外交關係。近年來，哥斯達黎加進一步加大多元化外交力度。在努力參與美洲國家組織、利馬集團、中美洲一體化體系等多邊機制活動的同時，越來越廣泛地介入其他地區事務。
中美洲共同市場是由以上5國組成的發展中國家區域性經濟合作組織
不過，由於歷史和現實原因，特別是地緣政治原因，美國對哥國影響依然很大。美國駐哥使館，為各國駐哥外交使團之最，人數愈千。美國英特爾公司境外最大的芯片生產基地，很長一段時間就設在哥國。時至今日，對美關係依然是哥國外交政策的重中之重。因此，受美國影響，在委內瑞拉、尼加拉瓜等國問題上，哥斯達黎加始終與美國立場一致，深度參與了對委尼兩國的制裁。
第一個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的拉美總統
長期以來，除哥斯達黎加外，中美洲其他國家一直動盪不寧。社會深受政治動亂與武裝衝突的折磨，民眾不堪其苦。1987年，在阿里亞斯總統的大力推動下，哥斯達黎加與尼加拉瓜、薩爾瓦多、危地馬拉、洪都拉斯就實現地區和平達成，簽署了《中美洲建立穩定和持久和平的程序》。此舉在拉丁美洲及至整個國際社會引起很大轟動，阿里亞斯因此獲得當年諾貝爾和平獎。這也是拉美各國曆屆總統中的第一人。第二位獲得此獎的拉美領導人是桑托斯•卡爾德龍，這位哥倫比亞總統因為推動本國政府與反政府武裝實現和解，2016年獲得此項殊榮。
奧斯卡·阿里亞斯於1986-1990年期間擔任哥斯達黎加總統
阿里亞斯卸任後，建立了一個和平基金會。該基金會不僅從事戰爭與和平問題的研究，同時還介入本國本地區社會矛盾和衝突的調解，介入各種危機的預防與化解，並且還參與扶貧減災、環境保護、疾病防治、職業培訓等各種公益活動。在基金會總部異常簡樸的辦公室裏，工作人員詳盡地向我們介紹了他們的工作性質、主要任務、發展規劃和未來設想。
在阿里亞斯家中，他所收存的寶貴圖書資料和琳琅滿目的國禮藏品，令我們眼界大開。美國學者傅高義那本蜚聲於世的《鄧小平傳》，異常醒目地擺放在沙發前的茶几上。這位令人敬重的老人特意説明，他並不是因為我們來訪而有意擺放此書，而是一直在認真研讀。他高度讚揚鄧小平發起的改革開放，同時也高度評價習近平的治國理政思想，充分肯定中國共產黨加強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的意義和影響。
我們此次訪問哥斯黎達加時，正值拉美地區新一輪政治動盪洶湧來潮。拜訪阿里亞斯時，我們不由自主地談起了拉美局勢。這位從政經驗非常豐富的前總統對此不無憂慮。他非常坦誠地告訴我們：他對拉美當前局勢的看法並不樂觀，那些反對派為反對而反對，這是政局動盪、社會混亂的主要根源。
造訪聯合國開辦和管理的第一所和平大學
由於哥斯達黎加是世界上取消了軍隊，但始終沒有發生戰亂和軍事衝突的國家，又由於哥斯達黎加總統阿里亞斯獲得了諾貝爾和平獎，在本地區乃至全世界擁有良好聲譽，聯合國千挑萬選，最終將世界上第一所也是唯一一所和平大學設在了哥斯達黎加。訪問這所只聞其名而不解其實的特殊大學，成了我們在哥斯達黎加的一項重要活動。
位於哥斯達黎加的聯合國和平大學
不知出於何種考慮，聯合國和平大學並沒有設在哥斯達黎加首都，而是設在了距離聖何塞幾十公里的深山大嶺之中。進入大學校區，我們才知道，這所大學僅有450名學生，來自世界各國。教員也不很多，同樣來自世界各地，但拉美人居多。學生們在這裏主要研修和平學、地區衝突學、危機預防與管理等。他們的學制，基本上是一年。學業完成後，由聯合國授予碩士和博士學位。
2019年是該校面向中國招生的第一年。30多名來自北京、南京、蘇州、長春等地的中國學生，在這裏攻讀碩士或博士學位。學生們的志向，是希望畢業後通過競爭考試，進入聯合國等國際組織和機構工作。國內有關方面，也希望通過這種方式，改變我國在國際組織中職員數量太少的局面，以適應中國廣泛參與國際事務、大步走向世界舞台中心的需要。
在和平大學，我們特意為中國學生組織了一次宣講活動。宣講的主要內容是十九屆四中全會關於加強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的有關決議。這些遠離祖國的青年學子，對國內發生的事情並不陌生，對十九屆四中全會有所耳聞，但面對面聽取國內來人介紹具體情況，畢竟感覺不同。宣講結束時，同學們就中美貿易戰、中美關係的前景、中國在世界舞台上的作用、“中國之治”對全球治理的影響等話題，與我們進行了熱烈互動。
聯合國和平大學的綠草坪上，樹立着一些政治領袖雕像， 但沒有一位中國人，這引起了我們的好奇。校領導告訴我們，每個國家的民族獨立運動領導人即開國之父，都可在此立像。但中國有關部門還沒有向他們提出此類建議。我們問他，毛澤東作為新中國締造者，是否可以立像於此。他的回答十分肯定，這讓我們非常高興。我們真希望毛澤東的光輝形象早日聳立在和平大學的校園之中!
第一個與新中國建交的中美洲國家
中國與哥斯達黎加相距甚遠，但歷史上並非沒有交往，四百多年前，一批中國人途經菲律賓，漂洋過海到美洲打工淘金，其中一小部分輾轉到了秘魯，最後落腳到了哥斯達黎加，成為該哥斯達黎加一個特殊族羣，目前約有6-7萬人。
由於非常複雜的歷史原因，中美洲過去一直是台灣當局的所謂“外交重地”。1960年中國與古巴建交後，新中國的拉美外交不斷取得重大突破，但在中美洲地區，仍然長期沒有建交國！正因為如此，中美洲一直是我們反“台獨”鬥爭的重要戰場。2007年6月，喜訊傳來。哥斯達黎加宣佈與新中國建交，從而成為該地區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建交的第一個國家。
實際上，早在1984年，哥斯達黎加基督教社會團結黨就與中國共產黨建立了聯繫。該黨創始人、曾任哥國總統的卡拉索先生應中國黨的邀請，訪問了中國。1985年，民族解放黨主席、也曾擔任過總統的菲格羅斯，也應中國共產黨邀請來華訪問。自那時起，這個曾經在哥斯達黎加主政30多年的老黨，便與中國共產黨建立了正式聯繫。
2004年，民族解放黨領導人、前面提到的阿里亞斯先生以前總統身份訪問了中國。2006年，他再次當選總統後，中哥兩國建交條件基本成熟。正是在他的任內，2007年6月中哥關係實現了正常化。當年10月，阿里亞斯以總統身份正式訪華。2008年11月，胡錦濤主席回訪哥斯達黎加。這也是中國最高領導人首次來到中美洲。
2007年中國與哥斯達黎加建立外交關係
中哥建交後，雙方友好合作全面展開。2010年4月，兩國簽署自貿協定。哥斯達黎加成了中國在中美洲的第一個自貿夥伴。從此，雙方對90%以上的對方產品實行零關税。在服務貿易方面，哥方對中國開放45個部門，中方對哥開放7個。2012年8月，哥斯達黎加首位女總統欽奇利亞成功訪華。
2013年6月，剛剛就任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不久的習近平，訪問了這個人口不多、幅員不大的中美洲國家，在拉美地區引起很大反響。2015年1月，哥國新總統索利斯對中國進行回訪，並且出席了中拉論壇首屆部長級會議開幕式。
習近平高度重視中哥關係，他在會見哥國總統時表示：中哥雖然相距遙遠、國情各異，但彼此尊重、平等相待，友誼不斷加深。他提議，雙方保持高層交往勢頭，在重大國際和地區問題上密切溝通配合，用好自由貿易協定，優化貿易結構，加強基礎設施建設等領域合作，擴大人文交流，營造良好民意氛圍。
第一個簽署“一帶一路”合作文件的中美洲國家
2015年，中哥宣佈建立平等互信、合作共贏的戰略伙伴關係，簽署了新的自貿協定和投資保護協定。2018年，雙方又簽署了共建“一帶一路”諒解備忘錄。這時，中國已成為哥國第二大貿易伙伴，雙方貿易額達24億美元。對哥來説，這已經是不小的成就。2019年第二屆上海進博會舉行時，哥方積極參展，一次售出價值500萬美元的咖啡，舉國慶賀。
目前，哥斯達黎加是中國在中美洲的重點援助國。中方對哥援助的最大項目，是可以容納3.7萬人的國家體育館，這也是拉美地區最大的現代化體育設施之一。據説，當年該館啓用時，中國一高級代表團來哥訪問，並且觀看了雙方足球隊的比賽。大概是出於“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傳統政治考慮，兩國球員將球踢成了“一比一”，一時成為美談。
由中國援建的哥斯達黎加國家體育館
有趣的是，這場賽事進行時，中方提供的電子顯示屏突然“黑屏”了。雖然顯示屏很快修好，當地人對中國產品還是留下了一個特殊印象。無獨有偶，就在那次訪問中，中國代表團乘坐的中國產電動大巴動力不足，上山時突然熄火。幸好接待方準備了第二方案，代表團換車後繼續前行，訪問未受影響。
也就是從那裏起，進入哥斯達黎加乃至整個拉美地區的中國企業，開始注意產品質量和技術服務！此次訪哥，我們看到，大街小巷到處都有中國華為的產品廣告，很多人使用華為手機。一些汽車專賣店還在出售比亞迪、長城賽佛、奇瑞等中國產電動汽車。這讓我們感到非常欣慰和自豪。雖然這些車銷量不大，但政府大力推廣新能源汽車，中國電動車前景看好。
哥斯達黎加正在為建成第一個拉美發達國家而奮鬥
哥斯達黎加是一個氣候温和、火山甚多的國家。獨特的地質和氣候條件，使該國成為世界上最主要的菠羅、香蕉和咖啡產地。哥是世界上第二大菠蘿、香蕉出口國，同時也美國咖啡巨頭星巴克的最大原料供應商。星巴克最大的咖啡產地，就在哥斯達黎加。
因雨量充沛、火山灰土肥沃，哥斯達黎加出產的咖啡豆色澤明亮、風味飽滿
哥的經濟發展水平位居中美洲前列。據拉美經委會統計，2018年，哥的經濟增幅為2.75%，人均國內生產總值為1.2萬美元，但失業率高達12%左右。2019年，據估計哥的經濟增幅可能是2.9%，仍高於拉美平均1.7%的水平。但哥的製造業較為薄弱，石油完全依賴進口。外貿、旅遊和服務業在國民經濟中佔有重要位置，GDP的2/3來自於服務業。
由於自身經濟發展有限，哥斯達黎加很重視對外開放和吸引外資，特別是自貿區建設。除美國而外，哥與墨西哥、智利、秘魯以及中美洲各鄰國簽署了自貿協定。在拉美之外，則與歐盟、中國和新加坡簽署了自貿協定。哥吸引的外資主要來自美國和歐盟，歐盟中最多的是西班牙。
目前，哥在經經濟發展和民生領域也遇到一些困難。社會福利居高不下，政府財政難以為繼，基礎設施欠帳太多，居民不滿亦有表現。2018年4月，公民行動黨的阿爾瓦拉多贏得大選後，以“實幹、實幹、再實幹”為口號，組成了聯合政府，同時成立了創新與競爭力、基礎設施與交通、安全、醫療衞生與社會保障、和諧教育、經濟穩定與包容性增長、區域發展共7個委員會，統籌協調經濟與社會發展。
哥高度重視環境保護，自然資源開發受到嚴格限制，近年來一直大力推廣清潔能源。其發電量的80%源於風能、太陽能、天然氣和地熱。按照有關計劃，2020年，哥將建成全球第一個全部採用清潔能源的國家，2021年，全面建成發達國家。哥民眾對現政府的改革抱有很大期望，希望總統能夠完成税收體制改革，解決赤字過大、公債過多以及大量外來難民滯留不歸等問題，同時也能實現2021年發達國家建設目標，在拉丁美洲再創新的“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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