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之説：肖戰身後，中國造星“拿來主義”的垮掉-新之AKIRA

【視頻/觀察者網 新之AKIRA】

今年，整個娛樂圈受疫情影響挺大的，大多數人沒法正常開工，不過有一位例外，他是真的做到了，哥從不在江湖現身，但江湖裏佈滿了哥的血雨腥風。有如此排面的，當然是我們的當紅明星肖戰同學。

從AO3事件，227聯盟成立，到今天都五月份了，快三個月過去了。雖然他的粉絲一直宣稱閉麥，但卻總是麥欲閉而戰不休，每當熱點快要過去，總會有關於肖戰的新熱點出現。一會兒唱個紅歌，一會兒發張單曲，一會兒説要上雜誌，一會兒又要打官司，最近還出來據説是道了個歉。飯圈文化以出圈為榮，戰哥這次是徹底出圈了。

最近，就有這麼兩件關於肖戰的新聞引起了我的關注，這兩件事之間是有因果聯繫的。首先是肖戰發行了一張單曲在網上出售，上線三天，就銷售額過億，一舉超越王菲、周杰倫、孫燕姿、林俊杰登頂“華語歌壇史上第一”！這是什麼概念，按照3元一張來算最起碼年輕人羣體每幾個人就買了一張吧，這首歌得瞬間家喻户曉人人傳唱吧。在這裏我要問一句，您買了嗎？

答案顯而易見。如此高的銷量其實基本上都是靠他的粉絲一人幾百張保底這樣給“刷”出來的。甚至還有粉絲高調宣稱，“不要説你是學生，一支口紅錢你都不願意嗎”“人手105張很難嗎”“只買一兩張的和路人有什麼區別，還好意思拿出來秀？”等等帶節奏強迫氪金的行為。很快，就有地方電視台報道了家長控訴孩子威脅父母給錢追星，甚至借同學錢為肖戰消費的新聞。此外還有教師藉助職務之便，要求學生為肖戰應援的消息。當然，按照江湖規矩，以上瘋狂地行為在羣眾中產生惡劣影響之後，很快就會被粉絲羣體“開除粉籍”，並且宣稱我們不鼓勵這種現象。

但是，樹欲靜而風不止，這種畸形的追星文化已經不可避免地引發了媒體輿論的關注，其中就包括頗有影響力的《南方日報》，他們先發文剖析了粉絲眼中的偶像是什麼樣的，而後又再一次組織了一場圓桌，把這種“不給偶像氪金就不配做粉絲”的風氣形容為一場“PUA”。

其實，這不是主流媒體第一次討論圍繞着肖戰的是是非非，前有《檢察日報》各打五十大板的分析討論，後有《光明日報》從“哲學”角度剖析飯圈文化。看看，都是高大上的媒體，而我們的肖戰粉絲也是很“剛”，一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先有《十問檢察日報》後有《十問光明日報》，當然，這次《南方日報》自然也逃不過被批判一番的命運。其實我們觀察者網區區不才也曾經上過一份江湖上肖戰粉絲擬定的“清算名單”，但無奈人微言輕，至今還未受到實質性討伐。

我之所以把這兩件事拿出來講，並不是想沒事找事和肖戰那人美心善又多金的粉絲妹妹們對線，因為以上種種怪現象並非直指肖戰一家，比如説前有當年吳亦凡Kris Wu的新專輯被粉絲刷榜刷到美國iTunes榜單第一，搞得那天全美國都對着這個從天而降的Kris WHO一臉懵圈。後有説唱歌手pgone粉絲因為不滿“紫光閣”批判自己的偶像要舉報這個“飯店”用地溝油，成為了輿論笑柄。

這次圍繞着肖戰的一系列熱點，只是因為2月份的AO3事件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引發的一系列蝴蝶效應伴隨着經久不衰的熱搜把中國娛樂資本從日韓原樣引進的“飯圈文化”和“明星營銷操作手冊”一層層剝開，展現在大眾、主流輿論界、學界、甚至是文化管理者的面前——而被動出圈的肖戰，不幸就成為了那個供大家研究的鮮活樣本。

很多人幾個月以來都在爭論，肖戰會不會涼。但新之在這裏想説的是，事情可能不是一個明星的沉浮這麼簡單，經過這件事之後，很有可能整個中國的偶像明星運作模式和飯圈文化都將面臨一次大反思和大洗牌，其中就包含了對日韓偶像文化全盤拿來主義的解構和批評。

剛才提到的吳亦凡那個事情出來後，我曾經和一個混韓圈的資深追星朋友討論過，和我的大驚小怪不同，她表示，這種打榜是基本操作，非常正常。在粉絲中間，大家能團結一心，為偶像刷出這種“榮耀”，是她們非常引以為豪的事，也是他們在和其他家對撕時的資本和底氣。同樣，偶像出的專輯必須要買很多張，不然開除粉籍最早也出現在日本的御宅族羣體裏，那個時候他們引以為豪的是買3張，分別是，收藏用，實際用，和安利用。

與此相類似，當下中國偶像明星從選拔、到漲粉、固粉、寵粉、虐粉、到洗粉、提純，一系列操作和話術都可以在我們的鄰居日韓的娛樂圈找到祖師爺。在21世紀的第二個十年，不僅是我們的綜藝，我們的明星經濟也是徹頭徹尾的拿來主義，對於資本來説，沒什麼比直接拿來更加簡單高效，讓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賺取鉅額利潤。

關於這其中的門道，我想經過這3個月的“肖戰大討論”，我們已經漸漸逼近了真相。我之前曾經在觀察者網的主站分析過其中關於盈利的擊鼓傳花式的接盤俠龐氏騙局，這裏我僅僅從粉絲的心態來説一説。這其中，偶像和粉絲的作用力是相互的，《南方日報》的結論是，那些不理智的追星是偶像對粉絲的“集體PUA”，其實在我看來，那些畸形的追星現象也未嘗不是一場粉絲對偶像的“集體雲包養”。我這裏要強調一下，我不是要地圖炮所有追星，而是特指被狂熱所操縱的不理智追星。

追星，就好比是一場虛擬的戀愛，良性的追星就是所謂“真愛”了，真愛應該是心靈相通、相互扶助，共同進步，而非是通過物質的無限輸出來滿足慾望和虛榮。

我舉個例子，假設你是一個有權有錢的大佬，你愛上了一個藝人，你問他想要什麼，他説，他喜歡演戲，想成為一個大明星。如果你真的發自內心的愛他，你會怎麼做，你其實會在如何精進演技上幫助他，比如説鼓勵他去進修，給他提供資源向業內前輩學習，帶他體驗生活，啓發他，和他討論未來事業發展的可能性並且為他做好規劃，這是讓他成為實力演員需要做的事。而如果你只是在他演技還一塌糊塗，沒有任何觀眾緣的情況下，強行給他砸錢砸資源，讓他帶資進組，用你的“鈔”能力讓一線明星，導演都圍着他轉，哪怕所有的人都在嘲諷他也要讓他做大片的主角。

你這是在幫他圓夢嗎？不是，你只是在滿足你自己的虛榮心，你在利用他炫耀自己的實力，順便馴服他，讓他知道只有依靠你才能成為主角，離開了你就什麼都不是！你在這過程中得到了滿足，得到了享受，但是，讓你快樂的不是愛情的滋味，而是權力的滋味。

為什麼大眾喜歡嘲諷這些流量明星，並非他們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只是因為這種純粹靠粉絲金錢堆砌起來的“德不配位”讓路人反感和不屑。而那些拼命氪金刷榜的粉絲在乎嗎，他們不在乎的，他們沉浸在“某某家的女人都是富婆”的虛榮心中，沉浸在“我們幫某某創造了歷史”的虛幻的權力感當中——這種對於社會認可，對於權力和影響力的渴望，正是進入青春叛逆期卻還沒有能力踏足社會的青少年迫切需要卻從學校、家庭、社會中沒有辦法得到的——明星背後的資本正是操縱了這種慾望，為他們造了一個“我們很強大”的虛幻的夢，把他們馴化成了自己的工具人和金礦。而粉絲還沉浸在“哥哥只有我們了”“你們儘管黑，脱粉算我輸”的悲壯和自我感動中。

如果説早年間被樹為追星反面典型的楊麗娟還算是個體的花痴和偏執，那麼今天的粉絲文化，可以如同思想鋼印一般，由一個有組織的力量，調動數十萬甚至數百萬思想尚未成熟但無比狂熱的青少年，只站立場，不問是非，指哪打哪，不計代價地行動，這就相當危險了。今天我一個路人説幾句酸話你説我是職業黑子，把我的賬號掛出來示眾；明天有人在網站上發一篇文章讓你覺得哥哥被冒犯了，你説平台是大毒草反手一個舉報；後天官方媒體發篇稿子建議大家理智追星，你唉聲嘆氣大呼國家媒體墮落至此。如此無限度上綱上線不知節制，我真害怕那一天僅僅因為冒犯你偶像的是個地球人，你二話不説就向宇宙發射了太陽系的座標。

這種行為可就不是舶來品了，而是不折不扣的“中國特色”。日韓追星文化盛行，粉絲的狂熱程度較中國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作為典型的東亞國家又沒有經歷過革命的洗禮，日韓在自由開放的旗號下其實是等級森嚴，人人安於所謂“分內”的社會。這就決定了他們的娛樂圈是壁壘分明的，偶像出身的明星明明白白地處於娛樂圈食物鏈的最底層，粉絲哪怕彩虹屁吹得震天響，也絕不會誇張到誰冒犯了自家的偶像都敢上去懟。

而中國社會是人人平等的，無論是在娛樂圈內部，還是放眼整個社會，骨子裏不那麼分高低貴賤，十幾年前甚至有商家為了恰爛飯把梅葆玖、宋祖英這樣的藝術家請來和AV女優蒼井空同台，這種奇葩景觀估計在日韓想都不敢想。既然中國自有國情在此，那麼這種簡單粗暴的追星拿來主義如果繼續野蠻生長，出問題是遲早的事。從這個角度上看，如果“肖戰事件”能夠促使全社會在事情還不是太糟糕的時候把這其中的問題討論清楚，也不失為一件有益於國家和人民的事。

其實，新之我從來不會像那些老古董那樣反對追星，我自己説實話也追星，而且我自認為在成長的過程中我的知識積累，觀念養成，人生志向和處事哲學都很大程度上在追逐和感受偶像過程中得到了提升，為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但是，如果你像某些無知少年那樣追星追成了三體裏的降臨派，文革中的紅衞兵，資本操縱的工具人，迷失了自我、荒廢了青春，那麼這個星不追也罷。

同樣，我們必須承認日韓在流行文化領域領先我們很多，尤其是在打造國家文化品牌方面是我們應該好好學習的榜樣。但是，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必須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並不是他們娛樂圈的什麼都比我們先進，什麼都可以原封不動地抄。我永遠不希望日本深夜綜藝裏那些對偶像小姐姐近乎性騷擾的霸凌，韓國娛樂圈對於藝人令人髮指的壓榨和剝削有朝一日出現在我們中國。也衷心希望我們自己的文娛圈可以有這個文化自信，吸取並改造世界各國的優秀模式，最終讓我們自己的明星、娛樂文化走出去，讓全世界看到一個閃耀、迷人、栩栩如生的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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