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以克論淨”到“扔煙頭拍照”,西安環衞工7年上13次新聞
童黎
【文/觀察者網 童黎】陝西有句老話,叫“八百里秦川塵土飛揚”。但在前兩天,“西安要求環衞1平米不超5g灰塵”登上熱搜,引發網絡爭議。
有網友描述稱,這是西安街頭再現“以克論淨”。不過觀察者網查詢發現,3年多來,“以克論淨”的清掃考核方式在西安從未停止過,而這一政策並非西安首創。
同時,在過去7年裏,因“數煙頭罰款”、“扔煙頭拍照”、“領到過期大米”、“工服印廣告”等原因,西安環衞工已經上了十多次新聞。

以克論淨 華商報資料圖

“扔煙頭拍照”
西安再現“以克論淨”?其實3年從未間斷
本週,“以克論淨”再度進入公眾視野。
多家媒體報道稱,最近在西安街頭看到環衞工人測量地上的灰塵。環衞工人説,如果一平方米內的灰塵超過5g,就是不達標,可能會被罰款,街頭上有煙頭也會被罰款。其中,有環衞工被罰了3次,共60元。
一名負責測量的工作人員則表示,這個措施可以防止惰性,罰款罰的不多,只是個象徵性的約束。

雖然有媒體在報道時説“‘以克論淨’又來了”,但事實上,3年多來,西安一直在實施這一政策。
觀察者網查詢西安市人民政府網站發現,2015年,陝西省計劃從2016年起,利用三年時間,在全省城市、縣城等開展城鎮環境衞生綜合整治活動。其中一條就是基本建立起“日清日掃、全天保潔,以克論淨”的衞生環境管理長效機制,要求衞生環境全面達到“以克論淨”(每平方米灰塵不超5克,垃圾不超5分鐘撿走)的中衞標準。
**之所以稱之為“中衞標準”,是因為“以克論淨”是地處騰格裏沙漠東南邊的中衞市首創,自2012年10月起在當地實施。**剛實施時要求道路浮塵每平方米不超過25克,地面垃圾滯留時間不超過15分鐘。後來,隨着機械清掃與民眾環保意識的提高,標準有所提高。
2017年2月,西安市人民政府辦公廳印發“西安市城市道路‘以克論淨,深度保潔’作業標準(試行)”通知,對特定區域的**“人工清掃”或者“人工清掃和機械洗掃”**作出了明確規定。
例如,鐘鼓樓廣場、東南西北大街、省委周邊道路、新城廣場周邊道路、張家堡廣場和周邊道路等重點區域地面塵土,人工清掃****每平方米不超過5克,垃圾路面滯留時間不超過5分鐘。


西安政府網站截圖
2018年2月,一級道路每平方米的灰塵滯留標準也從10克調整為了5克。
此後,西安政府網站一直在更新當地“以克論淨”工作情況。截至目前,相關稿件數量多達287篇。

4月,西安市政府辦公廳剛剛發佈“關於開展城鄉環境集中整治行動全面提升城市精細化管理水平”的通知,其中包括要求按照“以克論淨 深度保潔”作業標準,對全市城區道路、街頭廣場進行沖洗和消毒,達到路面見本色,無垃圾、無積塵、無灰帶。
“精細化管理”還是“壓榨”?網絡爭議不斷
在西安官方持續推進“以克論淨”之餘,網絡上的爭議也從未停止。
2017年4月,陝西當地的《華商報》報道了工作人員隨身攜帶刷子、小簸箕和電子秤,對地面清潔情況進行考核的過程。

圖自華商報
一街道環衞所所長當時介紹稱,考核時明查與暗查、抽查與巡查相結合,並有日檢查、周小結、月評比和年表彰,檢查結果與保潔員每月的績效工資直接掛鈎,檢查不合格的前兩次扣除100元,第三次將被辭退。另外,該路段班長、環衞所相關負責人也將受到處分。
相關報道隨即引發網絡爭議,觀點褒貶不一。
贊同者認為這是“以量化指標來強化城市保潔責任,把環衞工作精細化”。但@人民日報 通過“人民微評”評論道,“以克論淨,讓城市一塵不染,初衷良好。可將層層壓力‘轉嫁’給環衞工,是否有捏‘軟柿子’之嫌?處罰力度一旦過於苛刻,環衞工能否承受得起?光靠環衞工,城市很難潔淨。一座城市宜居之處,體現在容顏光鮮,更體現在有人情味、決策更規範。”

第二年5月,“以克論淨”的規定,再度以“史上最精細考核”之名受到網友關注,並被批“形式主義”。

西安市環境衞生管理處工作人員當時回應説,標準一直都在執行**。但這類檢查主要針對機械清掃作業,不會因此對環衞工進行扣罰等處罰**。
這與今年5月報道中,有環衞工稱灰塵重量“不達標就可能被罰款”不甚相符。
28日,西安市環境衞生管理處對新京報稱,具體罰款措施由保潔公司制定,另外全市機器清掃的覆蓋率已達到90%以上,對於輔道和背街小巷不會要求那麼嚴。
7年,西安環衞工上了13次新聞
除了“以克論淨”,有網友發現,西安環衞工近年來已經屢見報端。
2013年7月,據新華網報道,西安市未央區300多名環衞工人工資被拖欠4個多月,致使一些家庭貧困的環衞工無法正常生活。此事經報道後,4個月懸而未決的事情,在幾天內就解決了。

2014年1月,有環衞工人向媒體反映,愛心公益組織春節前送來的慰問品被收走了。面對工人詢問,一環境衞生管理所所長還揚言要扇工人嘴巴。
報道引發廣泛關注後,當地街道辦事處回應稱,慰問品已經發放到位,同時對環衞所所長作出警告處分,責令其作出檢查並向當事保潔員道歉。

2015年2月,58歲的環衞工在大雪天見路邊有人烤火取暖,也湊過去暖暖身子。沒想到被巡查人員拍照,隔天就被開除。
媒體報道後,他所在公司發佈處理意見:撤銷辭退決定,並對其進行安全及規章培訓。

2016年1月,有公司來慰問環衞工時發了米麪油,但西安一環衞工發現,領回去的大米過期了。
之後,大興新區環衞工人道班房一位負責人承認了此事,並稱“是我們自己弄錯了,和獻愛心的公司沒有一點關係。”
2017年8月,西安環衞工穿的背心引發熱議,因為上面印有“西安某補習學校宣”的字樣。
碑林區城市管理局工作人員表示,這是在“關愛環衞工人·助力城市文明”活動中捐贈給環衞工人的安全反光背心,屬於企業愛心捐贈。

圖自中新網
再例如:
2019年2月,《西安環衞工春節有沒有加班費?華商記者採訪30人僅6人表示有》、《西安人社局發出緊急通知:督促處理解決華商報所反映西安保潔員春節期間加班工資問題》。
等到3月,媒體又報道《説好3倍工資去哪兒了? 西安保潔員:只發了3天工資 還不讓投訴》。

**2019年8月,**則是《政府每月按356名環衞工總額支付 西安環衞工爆料:保潔公司沒有這麼多人》。
除此以外,西安的“煙頭革命”也屢次引發爭議。
2017年9月,據中新網報道,當月6日,西安17名保潔員一天撿拾了6348個煙頭。而按照內部考核規定,每個環衞工負責路段的煙頭數在4個以內算合格,每超出1個罰款1元。

2018年7月,《華商報》再度曝出,西安一環衞工月薪2600元,因煙頭被罰900元。
此事經媒體報道後,當地調查組通報稱,立即叫停現行考核管理辦法,將廣泛徵求保潔員意見建議,根據工作實際及時修訂考核辦法,禁止因煙頭數量問題對保潔員實施處罰,杜絕簡單的以罰代管。
而媒體呼籲行人和駕駛員少扔點煙頭的同時,網友也提出,規定“不合理”,扔煙頭的人才最應該罰款。

據觀察者網查詢,之後的2018年8月,西安升級行動,開始對亂扔煙頭者現場最高可罰50元。
同樣是8月,西安“扔煙頭拍照”事件再度引起全國討論。
一路邊店面監控拍下“離奇一幕”,2名女子將帶來的一包煙頭扔地上,另一人拍照後離開。負責打掃的環衞工稱她倆是檢查員,平時一罰就是200元。

對於檢查員故意“誣陷”環衞工的猜測,蓮湖區官方公佈調查結果稱,煙頭系工作人員沿途撿拾收集,並拍照留痕佐證,當事保潔員於2017年12月曾因違反其他規定被處罰200元。
“智能手錶喊‘加油’”、“高温下踢正步”、“高壓水槍打黃葉”……問題究竟在哪裏?
值得注意的是,遇到爭議的並不只有西安環衞工。
諸如南京“環衞工配發智能手錶,停留20分鐘就自動報警喊‘加油’”,經報道後管理方取消了提醒功能;忻州“環衞工高温下踢正步”,出現輿論爭議後被市政府叫停;鄭州“地上一個煙頭釦環衞7元!煙頭太多環衞大爺被氣哭”,但官方稱沒實施過這個規定;鄭州“環衞用高壓水槍打樹上黃葉:領導檢查要求看不見一片落葉,累死也掃不完”,經報道後被官方叫停,表示將增加機械清掃力度等新聞也讓不少網友記憶猶新。

踢正步
今年4月,鄭州又出現了“環衞工用掃把打花催落”事件,理由是“咱也沒辦法,落地上掃不急罰100元”。

環衞工用掃把打花催落
鄭州市執法局工作人員回應稱,確實存在考核,檢驗標準就是“以克論淨”,具體問題會落實反饋。但之後又有部門表示,落花不在“以克論淨”考核清掃標準的範圍內,近期全區未出現一起因落花清掃不及時,扣除環衞工工資的情況。
“拿最少的工資,幹最髒最累的活”,環衞工被很多人定位為“弱勢羣體”,時常在工作中遭遇不配合與委屈。儘管關於“以克論淨”是否合理,或許無法簡單下定論,有些新聞也存在爭議,但兢兢業業完成手頭工作的城市清道夫,值得管理者在制定規則時給予更多諒解,而不是進入“曝光、調查、整改、曝光”的惡循環。
更重要的是,每位居民都有義務維護環境整潔,養成文明習慣,這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為他們減輕不必要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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