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詹姆斯·霍爾：文在寅忽略了一件事，朝韓關係變差有更深層次原因

就在本月9日，朝鮮宣佈將關閉與韓國所有的聯繫通道。此外，朝鮮勞動黨中央副委員長金英哲和黨中央第一副部長金與正也強調，要把對南工作全面轉換為“對敵工作”。這一系列的動作都為半島局勢帶來了陰霾。近期，觀察者網採訪前英國駐朝鮮代辦、倫敦大學亞非學院助理研究員詹姆斯·霍爾（James Hoare)，請他就半島局勢發表了一些看法。

就在本文發佈後，據韓聯社6月16日報道，當天下午，開城朝韓聯絡辦公室被爆破。朝韓危機再次升級，也讓處於新冠疫情下的國際格局再次顯露動盪跡象。

【採訪/觀察者網 詹姆斯·霍爾】

觀察者網：金正恩和文在寅曾於2018年4月時在朝韓邊境會晤，並且都表示了友好。金正恩甚至寫下“新的歷史從此開始——在和平的時代，歷史的出發點。”可僅僅過了兩年，兩國關係又變得緊張了。就在6月9日，朝鮮關閉了兩國之間的聯繫通道，並將“對韓工作”改為“對敵工作”。除了媒體宣稱的脱北者向朝鮮發反朝傳單外，還有沒有別的原因？韓國政府在其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霍爾：我認為文在寅高估了已取得的成就。當然，雙方的會晤和會談是很了不起的，但是文在寅忘記了，或者忽略了一件事，就是金正恩所關注的主要利益其實是與美國的關係。如果韓國能夠在這方面幫助朝鮮，那朝鮮會願意和韓國接觸。然而，韓方並不能夠勸説美國更改在朝鮮核問題上的要求，而他們自己也不會降低對朝鮮的制裁力度。很明顯地，雖然韓方在一些行動上有自主權，但他們並不願意與美國的立場有較大分歧，或者違背國際上對朝鮮的制裁。

因此，朝鮮已經多次對韓方領導人進行批評，並宣稱要切斷所有聯繫。不過，如果朝方認為提升與韓方的關係將會滿足他們的需要，並可以從中獲利，他們仍然會改變態度，重新對韓國示好。

至於反朝的氣球傳單，這的確對朝方產生了刺激，也給了朝方譴責韓國的機會。不過朝韓關係變差有着更深層次的原因。

2018年4月27日，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中左）與韓國總統文在寅（中右）在板門店出席歡迎儀式 圖自新華網

觀察者網：今年四月份的時候曾傳出金正恩病危的報道，但後來證明並非如此。就您的瞭解，這種誤報是不是另有隱情？

霍爾：這條消息源於脱北者的透露，並被許多政論人士宣揚。可他們中的大部分人並不瞭解朝鮮，只是重複別人説過的話。在我看來，當時並沒有朝鮮已經陷入危機的跡象，其國內也沒有什麼重大變化。朝鮮政府並沒有發佈軍事警報，或是讓民眾做好得到壞消息的準備。金正恩在當時可能是有一些健康狀況，也可能只是想把自己保護起來，免受新冠疫情的影響。朝方並未告訴我們具體情況，謠言的數量要比事實多得多。

觀察者網：如今特朗普的支持率降低了，朝韓關係的緊張會不會讓特朗普的支持率變高？

霍爾：我不是美國政治的專家，但就我的觀察，特朗普在一般的共和黨員之間還是很受歡迎的。一旦出了問題，無論是警察過度執法還是因新冠疫情死亡人數的增加，他總是“甩鍋”給別人而不是指責自己。我並不認為朝鮮問題會對他這類人的想法有什麼太大影響。

觀察者網：作為前英國駐朝鮮代辦，您對國際制裁朝鮮有什麼樣的看法？

霍爾：朝鮮自1950年6月起就一直被制裁着。所以很明顯地，這個國家其實運行得很不錯。不過在我看來，對朝鮮的制裁成了真正政策的替代品，而後者才可能取得一定的成功。值得注意的是，2018年局勢的緩和、朝方對韓國的示好、以及一些“去核化”的動作都緩解了各國對朝鮮的制裁力度，要回到原來那種緊張的關係已經不太可能了。當然，美國對全世界的金融運作有着很強的控制，這將會繼續影響朝鮮。

觀察者網：朝韓兩國是不是都還希望能統一朝鮮半島？他們曾經的分裂是因為美蘇的介入，那如果他們希望統一的話是不是取決於中美關係？在什麼情況下才有可能獲得統一？

霍爾：朝韓雙方都表示過他們要統一，但是雙方都沒有什麼具體措施去實現統一。如今，雙方在經濟以及其它領域的差距已經非常大了，我認為他們統一的希望正在變得越來越渺茫。和中國大陸與台灣的情況相似，（要統一的話）需要將曾經激烈的內戰，以及長期的分治與各自的發展考慮進去。不過，內戰的影響是很深遠的，看看美國就知道了，是很難被忽略的。當然，（朝韓要統一的話）中美關係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但還有其他因素。

觀察者網：現在朝韓兩國20歲左右的年輕人還有沒有對統一的認同？如果有的話，那朝韓雙方是如何培養這種認同的？

霍爾：在朝鮮，沒有人會和官方意見相左。但是在韓國，許多年輕人對朝鮮或者統一並沒有什麼興趣。在大多數國家，除了教育之外，人們的想法還受身邊人的影響，尤其是自己的小圈子。如果所有人的想法都可能一樣，就像在朝鮮，那就會產生共識。可韓國不太一樣，總會有很多來自外界的影響。

觀察者網：中日韓希望能建設自由貿易區，如果建設成功，會對朝鮮以及半島關係有什麼影響？

霍爾：恐怕距離這個目標的達成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我們也不清楚它具體會怎麼運作，所以現在並不知道會對朝鮮有什麼影響。

觀察者網：朝鮮應該不會放棄對核武器的研究，但美國會因此繼續制裁朝鮮。這會是一個僵局。雙方會如何處理以後的關係？

霍爾：應該要瞭解到談判是一個“禮尚往來”的過程，而且小的收穫最終會帶來大的收穫。不要有“除非給我一切我想要的，否則免談”的想法。美國方面應該建立一些在平壤常駐的機制，並瞭解朝鮮。談判不應該是“零和博弈”，雙方都應該在談判推進的過程中發現一些益處。不要期望所有的事情都會在一瞬間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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