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新西蘭經濟能否擺脱“對中國的依賴”？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魔王】

自2月28日出現首例新冠肺炎患者以來，近兩個月過去，新西蘭累計確診病例未及1500人，且每日新增確診人數也保持在個位數。相對歐美其他國家，患者死亡率也低得多，至4月23日，已知因新冠肺炎病故14人。

新冠病毒雖在新西蘭沒有造成嚴重的人員傷亡，但與其他國家一樣，都對國民心理不可避免地產生了巨大影響。新西蘭主流社會針對華人的種族歧視思想有所抬頭，不過還算在尚可以接受的程度；然而另一種排外思潮不受政治正確的壓制，正在主流社會蔓延開來，這一思想如果成氣候，勢必會傷害在新華人及新西蘭國家的利益。

奧克蘭大學校長因中國留學生被禁止入境，而指責新西蘭政府歧視

受美國宣傳攻勢影響，新西蘭媒體開始質疑和怪罪中國，評論中偶爾有人呼籲制裁中國

疫情之下，越來越多的新西蘭人認為，新西蘭的經濟太依賴“外國”了，希望在疫情之後能減少對外依賴——就我瞭解，很顯然，在持這類觀點的人的口中，“外國”其實指的就是“中國”。據我的接觸，持這類觀點的人大多散佈在非商人階層，目前不少政客也開始考慮這一問題，甚至公開呼籲擺脱對中國的貿易依賴，一些媒體也公開報道、討論了這一思想動態。所以新冠疫情之後，“擺脱對中國的經濟依賴”這種想法不排除有付諸行動的可能。

其實，新西蘭的經濟從建國到現在都從未脱離過對外部的依賴，一開始依賴英國，之後依賴美國、澳大利亞，再到如今依賴中國。現在雖然也有不少排斥英美的新西蘭人，但不可否認，那種烈度都比不上對“依賴中國”的排斥。

這種排斥在經濟平穩時還算低調，但一有問題時就會湧現一波。比如新西蘭房價被炒得很高時，就會有很多人認為是“中國人炒高了房價”，進而排斥中國及名字聽起來是華人的人；中國公司在新西蘭買礦泉水廠、買農場，輿論場上會不斷冒出“中國人奪走新西蘭資源”的觀點，而其他國家的企業做相同的事，並不會引來這樣的風暴。

新冠疫情對新西蘭經濟的衝擊類似於二戰，外加很多新西蘭人堅信中國人是新冠疫情的“罪魁禍首”，可以想象假如未來出台經濟排外政策，誰會首當其衝。

不過，很多人支持的事情就一定是正確的嗎？

未必。

1.誰都難以撼動自由市場規則

很難相信我一個來自社會主義國家的移民，正在試圖説服新西蘭人尊重資本主義自由市場……但那些正在和即將排外的新西蘭人，他們挑戰的確實是自由市場。

他們希望新西蘭可以減少對外國留學生、遊客和商品的依賴，以滿足內心渴望的某種奇怪的安全感，卻不知道同樣的事情，中國的台灣地區已經嘗試過了——“新南向運動”把陸客排擠走之後，並沒有換來同樣含金量的東南亞、歐美遊客，觀光業損失巨大。新西蘭經濟過去20年逐漸依賴中國市場，並不是基於意識形態偏好的選擇，而是基於市場規則下的選擇，那麼人為減少中國留學生、遊客和商品進口，必然會違背市場規則，結果極可能如台灣那般，面臨產業成“慘業”的結局。

即使人為尋找替代市場（比方説印度），也根本難以取代中國龐大的市場。如果這些國家的市場真的好，現在就可以擠走中國。在公平的環境下都無法競爭得過中國，人為的政治操作只會導致雙輸。“強扭的瓜不甜”，無論在商界還是政界，這都是亙古不變的道理，但顯然不是所有人都懂這個道理。

2.真的擺脱得了對中國的依賴嗎？

前段時間發生了件很搞笑的小事情。我們在幫新西蘭有關單位聯繫口罩貨源時，除了中國和印度廠商，還有個土耳其商家也在推銷，結果口罩拿來一看，説明書居然是中文的，我評論稱“小心二道販子”。

很明顯，假如新西蘭人故意不買中國商品而是從別國買，也可能只是從“二道販子”手裏買個自欺欺人罷了。總之新西蘭多花錢是必然的，對中國工廠來説沒有太大區別。

經濟全球化之後，各國你中有我我中有他，一個美國公司也可能是中資創建，一箇中國公司也可能有外資注入，即使一個看起來跟中國八竿子打不着關係的企業，其部分供應鏈也可能由中國承擔。

就更不要説中國有采取對等措施，減少從新西蘭進口的底氣。中國商務部官網去年公佈的資料顯示，中國穩居新西蘭第一大貿易伙伴；在兩國貿易和投資中，中方出口產品以電話機、自動數據處理設備、傢俱為主，進口產品則以乳品、原木、羊肉為主。誰更離不開誰，顯而易見。

換而言之，排斥中國市場在實操中完全沒有可行性，除非新西蘭有實力擺脱對世界市場的依賴——想什麼呢？連中國和美國都沒這個實力。

3.新西蘭擺脱不了對華人社區的依賴

動輒就喊“拒絕中國市場”的新西蘭人，顯然也沒有把新西蘭的華人放在眼裏。但其實華人在新西蘭已經是非常重要的少數民族，在與中國市場相關的行業，如旅遊、留學、建築、進出口等行業中有很大的影響力，這些行業也恰恰都是新西蘭的支柱產業。如今搬來新西蘭的中國人極少入籍，也足以證明其與中國市場的緊密聯繫程度。

可以説，新西蘭華人從過去只從事中低收入工作的三等公民地位（這個歷史並不久遠，也就20多年前人頭税那個時代），崛起為如今新西蘭市場中的重要族羣，主要依靠的是中國市場的日漸發展，而不是新西蘭本地市場。

這就意味着新西蘭華人社會必然是親“中國市場”的，強行與中國市場脱鈎，一定程度上就等同於在砸華人的飯碗以及依附於飯碗之上的社會地位，也直接傷害了新西蘭的支柱產業。

相信華人社會及其他族裔的相關從業者不會坐以待斃，會從各種渠道發出自己的聲音，並進行相關的抗議與制衡，“拒絕中國市場”的聲音最終只會又一次胎死腹中。

新西蘭華人（資料圖/中國僑網）

4.疫情之後新西蘭只可能更依賴中國市場

新西蘭的經濟同時依賴歐、澳、美、中等國家和地區，然而美國的疫情實在不是好消息。

我如此評論，並不是因為美國確診和死亡的病例太多，而是因為美國人在如此嚴峻形勢下還吵着要復工。這不是因為美國人熱愛自由或者看淡生死，而是因為他們的貸款和房租還不上了，而美國無法要求私人銀行減免房貸。這意味着美國的疫情期將因提前復工而變得更加漫長，而這是美國的資本主義（自由市場）制度導致的，難以挑戰和改變。

所以可以判斷，新西蘭在走出疫情之後，可供新西蘭選擇依賴的國家將十分有限，美國、歐洲和印度可能暫時都不在選項之中，唯有疫情控制較好的澳大利亞、中國、日本、韓國等國可選。以新西蘭的電影產業為例，暫時無法依賴美國好萊塢了，那些從業者是選擇失業，還是選擇率先復工的中國電影市場，我們可以拍腦瓜大膽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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