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衞·戴恩等:疫情結束後的世界(三)-大衞·戴恩、哈羅德·梅爾森、保羅·斯塔爾、羅伯特·庫特納
大衞·戴恩(執行總編輯):羅伯特,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我覺得一些觀點會有回潮的可能。我也不知道具體在什麼時候,也許會在2021年1月21日民主黨入主白宮那天吧。什麼觀點呢?就是一些人在壓縮財政赤字問題上持有的極端觀點。眼下我注意到一些人已經走出來在釋放言論了,當然那些言論都是針對各州地方政府的。目前美國在做的只是讓人們能在疫情中活下來,在刺激經濟方面我們還什麼都沒有做。在大蕭條時期,我們曾建設了胡佛水壩和金門大橋。雖然有必要在民主黨內討論此類話題,但人們未必會真地進行這樣的討論。當然,我們在《美國展望》裏還是刊登了與此有關的文章。如果今後有人為了壓縮財政赤字導致經濟刺激計劃受阻,你會如何反擊呢?

《美國展望》雜誌2020年5-6月號封面特輯內容的四位撰稿人於5月19日就特輯內容製作了一期談話節目《疫情結束後的世界》,四位撰稿人圍繞美國的勞工問題、地緣政治、製造業、跨國公司以及民主制度等內容展開了討論。譯文共分為三部分,本文是第三部分。
羅伯特·庫特納(創辦人、聯合主編):我在壓縮財政赤字這個問題上也不是那麼極端。雖然財政赤字高企,債務規模不斷擴大,但目前美國的通貨膨脹率和利率都很低。現在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對財政赤字和債務不那麼恐懼了。不過有民主黨背景的經濟學家還很少會這樣説。當然,如果拜登能成功當選,民主黨能拿下眾議院和參議院,那麼一定會有很多民主黨籍經濟學家這樣説:我們需要先恢復經濟而且歷史已經證明“不先壓縮債務規模利率就會飆升”的觀點是錯誤的。
另外我想提一下,有件事很有趣。我們曾在《美國展望》進行過一個小型的討論會,網站也發表了,其中一位參與者是來自馬薩諸塞大學阿默斯特分校的切裏·愛潑斯坦(Cherry Epstein),這個人是個很典型的左翼經濟學家。她當時指出,美國的通脹率如此之低的原因之一就在於美國的勞動力就業不足。如果勞動力就業充分的話,工資上漲,物價上漲,這是一個正常的邏輯鏈條。可是我們距離那種狀態還十分遙遠,那其實是一種甜蜜的煩惱。
與財政赤字和債務有關的另一個因素就是美聯儲資產負債表。2008年金融危機時期,人們意識到了美聯儲資產負債表的力量,記得大衞你還就此寫過一篇文章。2008年的時候,美聯儲資產負債表曾達到5萬億美元。如今這個數字已經快接近9萬億了,而美聯儲似乎有能力應對這種擴張。我曾對美聯儲的薩拉·拉斯金(Sarah Raskin)進行過採訪。她説,如果美聯儲覺得有必要就會堅持這樣做;她認為對於美聯儲來説,真正的挑戰其實在於如何創造流動性。不是為了紓困而是真正為了社會去創造流動性。如果美聯儲能為那些垃圾債券公司紓困,那麼也可以拿出一兩萬億美元去買下所有的學生債。所以説,問題還不是節制消費那麼簡單。
大衞·戴恩:説得不錯,你關於美聯儲的這個觀點很有價值。我也曾在文章中提到過美聯儲,他們一槍不發就為美國一半的經濟產出推行了紓困計劃。美聯儲所推行的方案其實是歐洲央行的擴大版。他們曾宣稱會對所有信貸市場提供支持,無論垃圾債、公司債還是資產抵押債,都包括在內。這已經導致那些處於休眠狀態的市場被重新喚醒,甚至像波音這樣的公司已經在拒絕美聯儲的直接援助了,因為波音知道通過間接的方法同樣能獲得援助,還能避免美聯儲施加給自己的各種限制條件。波音已經發行了250億美元債券,這完全是美聯儲在背後給債券市場提供支撐的緣故。
其實你的話觸及到了一個關鍵問題,那就是美聯儲的援助是否只針對投資者呢?沒有投資的人該怎麼辦?這是個大問題。我們在特輯文章中曾觸及過一些問題,但也只是隻言片語,也許我們可以在這裏説得更直接一點。比如種族歧視問題。自美國建國以來,甚至在建國之前,這個問題就一直存在,是個很有美國特色的老問題了。此次疫情是否會使種族矛盾變得更尖鋭呢?疫情過去之後,我們在政策層面需要採取哪些行動呢?哪位就這個問題談一談自己的看法?
保羅·斯塔爾(創辦人、聯合主編):新冠病毒對那些有基礎性疾病的人是最具威脅的,尤其是像糖尿病這樣的基礎性疾病,而非洲裔美國人患有糖尿病的比例是偏高的。在公共醫療、社會學等領域,這種與患病率有關的種族差異一直是一個研究課題。今天早上我還讀到一篇文章,裏面提到瑞典和美國對疫情都沒有太多幹預,都是在自然走向羣體免疫的方向,可為何瑞典的疫情沒有美國這麼嚴重呢?原因在於美國人患慢性病的比例更高,這就導致新冠病毒在美國變得更加致命了。在美國,種族背景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因素,流行病學數據和收入水平都與種族背景有關。
羅伯特·庫特納:是啊,除了糖尿病、哮喘以及其他與生活環境有關的慢性病,種族和社會階層也可以為病死率差異提供解釋。對於非洲裔美國人來説,他們的工作崗位危險性更高,而公司給他們買醫保的可能性卻更低。所以説,這裏面摻雜着很多因素,是個系統性的問題。這讓我們看到了這個社會里很荒誕的不公狀況的一個切面。美國醫療體系的失敗意味着我們需要對這套體系進行根本性的改革,在醫保以及其他醫療資源的分配方面,美國社會里的各個族羣都迫切需要更加平等的待遇。
大衞·戴恩:的確如此。在我看來,勞工的就業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特朗普政府目前在針對的一個大僱主就是美國郵政(USPS)。美國郵政所提供的工作崗位歷來是非洲裔美國人以及其他一些有色族裔進入中產階層的階梯。
保羅·斯塔爾:是的,其實國有部門的崗位一直在發揮這一作用。不過很顯然,共和黨正在通過私有化、工會化等手段來壓縮此類就業崗位的數量。
大衞·戴恩:的確如此,而且特朗普政府拒絕向各州政府加大財政援助也會對非洲裔美國人等有色族裔產生很大影響。
羅伯特·庫特納:在我看來,拜登若想當選,他就必須拿到非洲裔美國人的票,不只是搞一些競選活動,他必須作出一些實實在在的承諾才行。
大衞·戴恩:的確如此。我們的節目也快到時間了。大家對這一期特輯中的文章還有沒有覺得意外或有不同看法的內容,我們可以在這裏公開討論一下。
保羅·斯塔爾:我很高興看到羅伯特的文章把整個特輯的基調變得更樂觀了一些。不過這裏對後疫情時代的展望似乎只限於未來兩年,我們也許應該看得更遠一些。我的意思是説,我們也許只是處於一個非常漫長的艱難時期的最初階段,這也是我在文中提到今天的時代與上世紀30年代大蕭條之間有相似之處的原因。如果疫情不能馬上過去,出現更嚴峻的形勢是完全可能的,我個人對此是比較憂慮的。此外,如果特朗普繼續掌握權力,右翼可能會有更極端的做法。所以説,此次大選可能會產生長遠的歷史影響。
大衞·戴恩:是啊,保羅。不過,現在與大蕭條時期還是有些不同的。1929年10月紐約股市崩盤,胡佛總統在那之前已經上任,他有一整個任期來處理問題。不過在股市崩盤6年後的1935年,美國勞工羣體才迎來了《國家勞工關係法》。而今天,疫情在大選前就爆發了。這就使得今天的形勢更加充滿了不確定性。如果特朗普再次當選,那麼他會有更多時間來處理問題。不過,在緩解社會不公以及很基本的醫療衞生領域,特朗普在第一任期裏並沒有做出什麼成績。如果拜登當選的話,他無所作為的可能性當然會小一些。不過今天的美國與上世紀30年代相比,政治局勢更加瞬息萬變,拜登可能沒有當時那麼充裕的時間去慢慢處理問題。因此,拜登當選後短期內的作為將非常關鍵。
羅伯特·庫特納:那他應該在2022年中期選舉之前做出點成績來。克林頓和奧巴馬都在中期選舉中失利,此後再有所作為就比較難了。所以説時間還是很緊迫的。
大衞·戴恩:今天的節目就到這裏了。謝謝保羅·斯塔爾、羅伯特·庫特納以及哈羅德·梅爾森來參加這一期節目。祝大家身體健康!
(觀察者網馬力譯自2020年5月19日《美國展望》雜誌網站,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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