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經濟觀察（一）：那些守在街口的互聯網大咖們

（觀察者網 文/易佳穎 編輯/莊怡）近日，商務部等7部門聯合印發的《關於開展小店經濟推進行動的通知》提出推動形成多層次、多類別的小店經濟發展體系，一紙通知將小店經濟推到了商業舞台的聚光燈下。

而在各式各樣的小店之中，便利店以城市的煙火氣著稱，不僅備受市民文化的青睞，也是不折不扣的商業寵兒。目前，便利店市場大致可分為三類，一是傳統連鎖便利店，二是互聯網小店，三是夫妻小店。

本篇文章，讓我們把聚光燈置於便利店裏的互聯網大玩家們。

實際上早從2017年的夏天，便利店就已站在風口之上。互聯網巨頭們憑藉資本的力量和品牌優勢爭先入局，競速擴張，一舉打破了便利店市場的原有競爭格局，以其獨特合夥模式和供應鏈資源，攪動市場。

自營+加盟+收購，互聯網企業瘋狂擴張小店

“從早上6點開門一直到晚上1、2點，挺辛苦的。”謝曉雲一邊抱怨，一邊又手腳不停地給到店的客人掃碼收銀，打包美團提示的新訂單。此時已是深夜十點半，她等來了今天的第四單美團外賣。

“美團抽成13%，點的是大單就還有一點賺，只叫了二三十塊的就剛好平本，有時候甚至還會虧一兩塊錢。兩個人開店，一大家子的還有開銷，挺困難的。” 來自福建的謝曉雲夫婦曾輾轉多地開過各式夫妻小店近10年，最後去年10月選擇來到上海新加盟了一家京東便利店，開啓他們新一程的奮鬥。

在上海，像謝曉雲夫婦這樣便利店隨處可見，小小一間便利店承載了一家人的生計。選擇加入京東便利店的初衷是看重京東品牌效應。與此同時，他們還會選擇入駐線上美團平台。雖然線上總的銷售額佔比不高，但聊勝於無。

對於互聯網企業而言，便利店作為零售業的精神末梢，是離消費者最近的地方，因為離得近，也意味着比互聯網消費更高效。

創投圈知名自媒體“42章經”創始人曲凱認為，“因為互聯網上的購物場景更多是不講便利性、時效性和衝動消費的，但便利店恰好相反，首先提供的就是便利性，**線下服務的便利性、時效性、體驗性等都是互聯網難以滿足的，**從這個方向入手去創新也許會有不一樣的驚喜。”

另一方面是，網上零售的增長速度已在逐步放緩，苦於線上流量紅利見頂，互聯網巨頭們紛紛開始在線下尋找新的增量市場。

時任京東CEO劉強東早在2017年就曾高調宣佈，“未來五年京東將在全國開設超過100萬家京東便利店，而其中將有一半在農村，每個村都有。”

除了京東，阿里也幾乎同時啓動了天貓小店掛牌改造計劃，並稱2018年要在全國落地10000家天貓小店。阿里巴巴副總裁、零售通事業部總經理林小海曾表示，夫妻老婆店在全國有接近600萬家，是超萬億的市場。

蘇寧也不甘人後，號稱要在全國佈局蘇寧小店，採用複合式的擴張手段，自營、加盟、收購多管齊下，先是收編夫妻店變為蘇寧零售雲門店，再是擴大自營便利店蘇寧小店的數量，還收購了國際連鎖便利店迪亞天天中國業務、OK便利店等，更是在今年將蘇寧小店從自營調整為開放加盟。

最近兩三年便利店的生意，總體來説是突飛猛進地發展。在快遞堆滿小區物業的今天，線下零售仍是不可忽略的存在。據《2019年中國便利店景氣指數報告》顯示，2019年有83.3%的便利店企業開店數量、銷售總額同比去年實現了不同程度的增長。而2018年多數門店的銷售額同比2017年實現了不同程度的增長，佔比61.1%。

比起0加盟費和品牌效應，實際優惠更重要

為了爭搶這塊市場蛋糕，相比於傳統連鎖便利店品牌的苛刻要求和高准入門檻，互聯網企業的加盟規則寬鬆了很多。

觀察者網發現，以加盟天貓小店和京東便利店為例，均沒有加盟費的門檻，對門店的進貨渠道把控也相對寬鬆。

“天貓跟京東的費用，相對於羅森已經很便宜了，基本上屬於費不了多少錢。（天貓要求的）每月進1萬元的貨，這種條件對我們來説不算什麼硬性條件。並且天貓、京東還有一定品牌的效應，再加上有活動，其實（規則）是合理的。”經營了近8年夫妻小店的店主何馬錶示，“我就是一直想轉型，**因為我們這種夫妻店遲早會被連鎖淘汰的，**其實我們開店的都知道。”

何馬的擔心不無道理。中國食品產業分析師朱丹蓬在接受觀察網採訪時指出，“當下整個中國商業都處於調整期，對便利店來説是一個非常大的一個挑戰。數字化、前沿技術、建立小店與消費者的粘性，決定了便利店未來發展的前景。”現在很多便利店都已經在進行一些新的嘗試和突破，而互聯網無疑是便利店突破轉型的一個重要抓手。

實際上，互聯網企業們的品牌效應已經讓原本籍籍無名的小店收穫了一波關注度。

“京東是這一兩年就開了好多店，現在做京東就洋氣一點、時尚一點。”京東便利店店主謝曉雲強調道，“人家就是買東西都喜歡看一下門牌，上海人就是這樣，你沒有牌子，他就不信任。”

但同時，反對的聲音亦有不少。比起品牌效應，部分店主更看重實際優惠。

小編加入的有424人的“全國超市便利店新人交流羣”中，當問及是否瞭解天貓京東的加盟情況時和有無加盟必要時，無一人表示有加盟的想法，其中一店主更是表示，“就一個名頭而已，沒什麼優惠。”

“我們自己店和天貓小店比只是沒有優惠活動，差別不大。”何馬也表示，不像羅森，有鮮食這樣高毛利的產品。

小店不再只是零售終端

“1個100平方的小店SKU數至少要在2500個以上，目前沒有一家B2B公司敢聲稱自己倉庫的貨物能滿足小店一站式採購。”曾在江蘇自創地區性連鎖便利店品牌，開了十幾家連鎖店的樓椰認為，受資金實力、倉儲物流成本居高不下，商品銷售區域控制，成熟品牌廠家各個層級利益關係捆綁等因素的制約，小店的商品豐富度需要好幾個供貨商一起承載。

“互聯網企業對小店基本的供應鏈沒有完成整合掌控，就想要對其進行賦能，還是操之過急。”

簡單來説，互聯網企業無法滿足所有小店的需求。

在價格方面，互聯網企業難以做到從廠商直達小店供應鏈，這就無法獲得更有競爭力的價格。在本地深耕已久的經銷商只維護幾個少量品牌，無論是用心程度還是客羣深度都是互聯網企業難以企及的。

天貓京東上的進貨渠道，仍依賴商家入駐，天貓京東的進貨渠道更像是一個B2B平台，天貓京東從中抽取佣金（左圖為天貓零售通，右圖為京東掌櫃寶）

此外，經銷商銷售業績成熟，互聯網企業難以短時間超越。同時他們甚至願意為進入一些大的賣場，承擔其中的一些人情關係的費用。廠商雖然也會擁抱互聯網，但他們也要維護經銷商的利益，絕對不會把拳頭產品或者給很低的價格給互聯網企業。“錯綜複雜的一個利益關係在裏面，我感覺是無解的。”樓椰進一步解釋道。

另一方面，互聯網企業本身的投入產出比也不合理。樓椰認為，“小店相當於承載了社區的日常需求，但每家小店的商品結構、商品品類又各有不同。這些非常高頻消費的剛需民生產品種類繁多，體量大，但價格很透明，週轉率高，對倉儲能力和配送能力要求高。也就是説成本高，但利潤微薄。比如説一件礦泉水到小店，就是批發商送到小店的利潤也就賺5毛錢、1塊錢。當地的批發商可能就只服務周邊100-200家店，就可以開着三輪車、麪包車，自己送到小店，這種小的批發商也類似於城市的毛細血管一樣了。但互聯企業要是做，扣除掉人工這些雜七雜八的費用，可能就是不賺錢了。”

“快消品的市場太大，其中涉及的關係也太複雜，這可能只是滄海一粟的兩點原因。”樓椰感嘆道。

觀察者網發現在瘋狂擴張之後，互聯網小店一地雞毛的新聞也是不絕於耳。在2019年12月就不斷有媒體報道稱各地蘇寧小店都陸續關閉一批門店。據蘇寧財報數據顯示，蘇寧小店2018年1到7月實現營收1.43億元，淨利潤-2.96億元，虧損持續擴大。而2019上半年財報顯示，蘇寧小店仍處於階段性虧損。

對此，有從業人士向觀察者網表示，“蘇寧存在對小店供貨能力不足的情況，並且將供貨與銷售掛鈎，店家多有不滿。”一位在山東省從事地區性連鎖便利店門面管理的工作人員李道康也對此表示，“互聯網小店缺乏管理，經營人員不專業，並不能造成什麼影響，只是因為便利店的增多分流了。”

儘管種種發展都不盡如人意，立下Flag也通通打了自己的臉。互聯網巨頭卻腫着臉，仍舊不願放棄這塊離消費者最近的地方。

對於阿里巴巴和京東這樣的互聯網企業來説，線下小店會成為重要的流量入口，也能更廣泛擴展品牌知名度的線下渠道。線下零售有望通過數據的打通、業務的磨合等為線上電商起到補充和輔佐的作用。尤其是便利店和網絡購物有很高的契合度。

另一方面，互聯網也寄希望於小店能夠其更多業務的落地線下，如物流、金融等業務的發展。蘇寧就在其蘇寧小店以活動讓利形式推廣蘇寧支付，聯合廣發銀行發行廣發蘇寧小店聯名信用卡，還有不斷試水手機銷售業務、快遞暫存業務、自營咖啡業務等等。京東便利店也在擴展烘焙、體彩、數字打印等業務。作為距離用户最近的一個載體，互聯網小店更重要的意義在於成為多功能服務終端，承載互聯網企業其他產品的落地。

朱丹蓬認為，互聯網對便利店在原有模式上進行一些創新和升級，線上與線下一體化運營，線上與線下資源互補，線上與線下的互融共通將是整個未來的零售業態的發展趨勢。

《通知》中也明文指出，以市場化手段推動“以大帶小”、“以小促大”、大中小企業和個體工商户合作共贏、共建生態。支持電商平台為小店提供批發、廣告營銷、移動支付、數據分析、軟件系統等數字化服務，鼓勵採取降低門檻、發展增值服務等方式減免佣金和基本服務費，減輕小店信息成本和經營負擔。

夜已深長，街角的小店依然亮着燈，帶着新一天的希冀。

“這店租了一年，希望做的好一點，支持孩子們讀書。家裏小孩大的剛剛高考完，説考的還行，打算讀醫。小的父母幫忙帶着，還在讀小學一年級。”嘴上抱怨着生意難做，但説起家中孩子，謝曉雲臉上止不住的笑意。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謝曉雲、李道康、何馬、樓椰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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