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凱：避免“坦雅·哈定綜合症”

【文/高志凱 蘇州大學講座教授、全球化智庫（CCG）副主席**】**

坦雅·哈定（Tonya Harding）曾是一名前途無量的美國花樣滑冰運動員，1994年冬奧會前夕，她正渴望着在世界錦標賽和奧運會中成名。坦雅當時的丈夫傑夫·葛路里（Jeff Gillooly）卻夥同其他人，擊碎了坦雅的主要競爭對手南茜·克里根（Nancy Kerrigan）的膝蓋骨。因捲入此事，坦雅的滑冰生涯就此終止。事件塵埃落定之後，克里根則繼續參賽並贏得了一枚奧運會獎牌，而坦雅則身陷恥辱並遭公眾蔑視。

“坦雅·哈定綜合症”指的是出於擔心和害怕輸掉比賽的痛苦，而訴諸於擊碎競爭對手膝蓋骨的低劣罪行。從本質上講，擊碎膝蓋骨是為了破壞公平、體面的競爭。

近年來，關於中美關係為什麼墜落深淵有多種嘗試的解釋，包括所謂的修昔底德陷阱。一直以來，我們看到對中國的各種抨擊，呼籲使美國強大，呼籲保持美國優先。

主要由華盛頓方面造成的兩國關係惡化已經達到了“坦雅·哈定綜合症”慘案的危機程度。鷹派政治勢力希望確保華盛頓可以將北京踢出競爭，並讓美國永遠都是冠軍。

然而，如今中美關係的複雜性讓實現這個希望變得困難。

首先，從多個角度來看，中國已經超越了美國——人口、市場規模、按購買力平價計算的經濟水平、出口、製造業、每年的大學畢業生、200多項世界重要產品的生產、5G開發的主導權。

其次，在其他方面，中國可能永遠無法趕超美國——可耕土地、海洋資源、地理優勢、油氣資源、主導性全球聯盟、軍事優勢。

另外，對中美這兩個全副武裝的核武器大國而言，戰爭目前不是、也不應該成為一個可選項。中國人和美國人應該宣揚和平並盡一切努力阻止這樣的災難。

從哲學層面來講，華盛頓對中國的膝蓋打擊越嚴重，美國人受的傷害就會越大。例如，對中國出口至美國的產品施加鉅額關税讓美國人受害，畢竟是美國進口商和美國的消費者承擔了這些高額關税。

擊碎華為膝蓋骨的目的在於消滅這一全球5G技術領導者。華盛頓為了打倒華為可謂不遺餘力，甚至宣佈進入國家緊急狀態。雖然華盛頓一直誣陷華為是國家安全威脅，但華盛頓的攻擊本質上就是要擊碎他人的膝蓋骨，目的是扼殺公平公開的競爭。

正是在這樣的整體背景下，2018年12月，加拿大當局應美國政府的要求在温哥華機場逮捕華為CFO孟晚舟。此後，她一直被軟禁在温哥華。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聲稱，如果他覺得在與中國的貿易談判中有助於美國，他完全可以釋放孟晚舟，這毋庸置疑地表明瞭對孟晚舟個人及華為公司進行迫害的政治性質。

加拿大當局已在司法程序上花費了19個月的時間，反覆研究美國引渡請求的各個方面以及孟晚舟女士的辯護。孟晚舟的困境遠非僅存在於法律框架中，是華盛頓對孟晚舟和華為公司施加雙重打擊的重要部分，而且主要是政治性質的。孟晚舟就是當今的南茜·克里根。

嚴酷的現實是，加拿大不覺中已被揮舞着大棒的華盛頓扔下了車。2018年12月1日以來所發生的一切，使中國和加拿大都成為了受害者。我們都在承受着可怕的後果。

在技術層面上，對孟晚舟和華為的無恥政治迫害可能迫使中國在半導體制造方面加速走向獨立和自力更生，這進而可能會敲響美國半導體行業未來10到15年的喪鐘。具有諷刺意味的是，華為是半導體行業最大的客户，擁有最多的5G知識產權，打擊華為可能反而導致美國半導體行業的自我毀滅。

加拿大和中國不存在交惡的根本性原因。它們是高度互補的，從某種程度上可以説，今後如果不依靠中國龐大的能源市場，加拿大很難成為真正的能源超級大國。幾年前，我受啓發創造了了中拿大（Chinada）這個詞，並一直致力於促進雙方的合作和互利。而今看到兩國關係純粹因為對孟晚舟和華為的政治迫害而支離破碎，我深感痛心。這種政治迫害是一種擊碎膝蓋骨的行為，簡單明瞭。事實是，加拿大的法治原則實際上賦予了司法部長完全的自由裁量權，他可以單方面執行這一權力，終止引渡程序並釋放孟晚舟。終止引渡並不違反加拿大的法治原則，反而是法治原則所允許的。更重要的是，加拿大的法治原則不應被用來掩護對孟晚舟和華為的膝蓋骨襲擊。

從更廣的層面上來講，中美兩國乃至包含加拿大在內的整個人類目前面臨的最重要的問題，不是中國是否或何時最終將超越美國，而是當華盛頓有朝一日終於認識到中國更具影響力的現實時，兩國將如何和平共處。

我對中長期的中美關係懷有信心，因為我堅信，兩國人民在根本上沒有彼此敵視的正當理由。儘管中國已成為全球第一大出口國，但中國並未輸出宗教、意識形態、政治體制或是世界秩序。中國在過去四十年間的偉大變革，靠的是在現有國際秩序下的繁榮發展，而不是對國際秩序有任何破壞的企圖。從本質上而言，中國不是美國的敵人，而中國人民也不是美國人民的敵人。

這樣看來，加拿大面臨的最糟糕的後果是被北京和華盛頓當前的糾紛所傷害，而這些糾紛幾乎無一例外地由華盛頓而不是北京挑起。加拿大最理想的情況則是扮演北京和華盛頓之間的調停者，幫助推進美中友誼與合作，並幫助促成“美中拿大”（AmeriChinada）友好關係。

華盛頓的確有一些煽動者毒害了中美關係，他們迫不及待地想要綁架偉大的美國和中國人民，將他們推上彼此敵對、仇視、相互毀滅的道路。這些煽動者將不惜一切代價愚弄和煽動美國人民。他們還可能把他們的毒害觀點傳播至美國本土以外。

但有尊嚴的、體面的美國和加拿大人民不會被長期愚弄，他們最終會識破“坦雅·哈定綜合症”的愚蠢和破壞性，並且會憎惡那些力主攻擊他人膝蓋骨的位高權重者。無論中美兩國在任何時刻、按任何標準、在任何方面誰強誰弱，兩國人民都需要找到和平共處、共同發展的道路。

“坦雅·哈定綜合症”引發的愚蠢之舉對兩國都沒有益處。如果兩國能夠攜手合作、展開健康競爭，這會讓兩國都變得強大，並且造福兩國人民乃至全人類。

對加拿大來説，它可以通過幫助拆除北京和華盛頓之間的炸彈，並拒絕為華盛頓的“坦雅·哈定綜合症”發作所引發的火藥味火上澆油，來贏得世界的認可。

我有一個夢想，有一天，北京和華盛頓將克服毫無意義的緊張關係，推進互利的“美中”（AmeriChina）合作。我堅信，中國和加拿大定將從“中拿大”合作與親善中獲益。我有一個願景，有一天，美國、中國和加拿大將打造“美中拿大”合作，為我們偉大的人民創造更多利益。

（編輯 王冬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