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偉文：中美第一階段協議執行情況對話，會緩和中美關係嗎？

【文/何偉文】

中美第一階段貿易協定生效滿半年，據美國《華爾街日報》日前報道，4月份中國重新成為美國最大貿易伙伴，貿易額相比3月增長近43%。白宮庫德洛説中國自美進口確有增長，特朗普對第一階段協議兑現度滿意。而隨着美國大選日益臨近，美國對中國採取的措施越來越偏激，中美因香港、新疆、TikTok等議題關係持續惡化。中方呼籲在當前形勢下，需要雙方共同努力，加強合作，共克時艱。

8月25日上午，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中美全面經濟對話中方牽頭人劉鶴應約與美國貿易代表萊特希澤、財政部長姆努欽通話。雙方就加強兩國宏觀經濟政策協調、中美第一階段經貿協議落實等問題進行了具有建設性的對話。雙方同意創造條件和氛圍，繼續推動中美第一階段經貿協議落實。中美高層或將在此時以視訊方式會談，針對首階段貿易協議進行半年度審查。

中國經濟公佈的2020年上半年經濟數據，最新數據顯示：出口自4月以來連續三個月正增長，進口6月實現正增長。煤炭、原油、天然氣、銅礦砂等進口量分別增長12.7%、9.9%、3.3%、3%。

我們針對大家比較關注的問題，就中美第一階段協議執行情況和如何維護中美經貿關係，採訪了人大重陽高級研究員何偉文。以下為原文實錄：

一、如果中國無法達成中美第一階段貿易目標，中美關係是否會進一步惡化？

根據中方統計，前七個月從美進口為677.08億美元，同比下降3.5%。完成全年指標35.0%。因此距原定進度有很大差距。但需要明確的是，從達成採購協議到實現進口實績有個過程，不應該是2020年當年進口實績要求。

如果雙方都實事求是，中美關係應該不會因此惡化。

第一，第一階段協議並非僅僅是中國採購協議。協議有關於技術轉讓、知識產權、農產品檢驗、匯率、服務市場開放和擴大貿易等方面。而且雙方在協議中的地位是平等的。中美雙方都有義務，並不是單純地美方審查中方。

第二，從美國增購不是無條件的，協議同時規定了有三個前提條件：價格、商業考慮和遵守WTO非歧視原則。如果從這三個條件衡量，中國目前從美進口進度是很合理的。

第三，協議並規定如遇天災，可以協商。現在已經遇到了，而且不是一般天災，新冠肺炎疫情對全球的影響都是持久的、深遠的。

第四，協議規定，如果中方從美進口遇到障礙，可以提出。現在美國對中國需要的芯片和不少高科技產品實行禁止或限制，必然影響增購。

二、中國第一階段目標制定是否合理？

兩年內從美增購2000億美元產品和服務，其中產品1621億美元，我認為協議規定的是購買協議或合同，不是進口實績。二者之間有個履約時間和履約率差距。如果解釋為進口實績，2020年從美進口比上年增加81.7%是沒有可能的。因為協議規定不能違反WTO非歧視原則，即不能通過減少從其他來源進口的辦法來增加從美進口，這樣從其他來源進口也要實現類似幅度增長。顯然中國沒有這麼大的進口增長需要，美國也沒有這個能力。今年前七個月從全球進口同比下降5.7%，其中從美進口下降3.5%，好於其他來源，已經是比較合理的情況。

三、特朗普政府是否會藉助疫情因素加快構建全球經貿體系與中國的深度剝離？

從經濟規律看，最近商務部有個調查，99.1%的外資企業表示不會離開中國。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上半年中國實際利用外資同比減少1.3%，來自美國的投資卻增長了6.0%。無論美國、歐盟和日本有關調查都表明，總體不存在產業與中國“脱鈎”。正如中國歐盟商會前會長伍德克所説，世界上找不到第二個中國。至於一些企業投資其他地方，美日法政府財政支持本國企業遷回，如果進行個案分析，都可以發現是正常做法，不改變整個格局和趨勢。一些跨國公司採取中國加一的辦法，即有備份。這也是正常的，中國企業在海外也這麼做。

從政治目的看，特朗普政府當然希望所有國家都與中國脱鈎，但如上所説，這與經濟規律是兩回事。最後不由政治家決定，而是經濟規律決定。

四、如果拜登當選，是否對中美經貿有機會？

距美國11月份大選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裏，會發生什麼變化，非常不確定。因此無法判斷大選結果，也不宜過多猜測。但我們應仔細研究特朗普陣營和拜登陣營宣佈的大選綱領，特別是對華政策，以便早做應對預案。

如果拜登當選，在強硬反華上與特朗普並無本質區別。但有兩點不同，一是他反對加徵關税，認為結果使美國人掏腰包。如果實施，對中國有利；二是主張迴歸多邊，這與中國的方針是一致的。但可能大力改善與歐洲日本盟友關係，拉他們一起針對中國施壓，可能比特朗普做得更有效，這對中國是很不利的。

五、 此次第一階段協議對話，能夠幫助緩和中美緊張關係嗎？

中美第一階段協議當然對維護中美關係有積極作用，但它主要是經貿層面的安排。美方對中國的加緊打壓和攻擊則是戰略和政治層面。第一階段經貿協議使單邊加徵關税暫停，實現了暫時停火，為雙邊經貿帶來了某種暫時的穩定。但協議達成後，美方又騰出手來，先在科技，後在疫情污化甩鍋索賠上拼命升級對華打壓，後在涉及中國主權和內政的涉疆、涉藏、涉港涉台問題上全面挑戰中國底線，並在南海大秀軍力。美方並明確表示對華接觸已經失敗，要全面脱鈎中國。所有這些都遠遠超出了經貿層面。

在這種態勢下，一方面，仍然要強調經貿仍然是壓艙石。這裏更多指的是雙方地方、企業、人民之間的貿易和投資往來，它繼續在加深、加固兩國在全球供應鏈和產業分工中交錯、互補又互利的關係和無法撼動的格局。從而有利於中美兩國仍然保持某種關係，無法切斷。另方面，任何經貿往來的發展，都需要良好的政治生態，美方政治上對中國的無底線挑釁，惡化了經貿合作的大環境，不可避免地將給經貿合作帶來負面影響。

六、為維護現階段貿易成果、穩定經貿關係，中美雙方應做出何種努力?

維護中美經貿關係，需要雙方相向而行。中方需要繼續積極努力，主張通過對話解決或管控分歧；並繼續認真執行第一階段協議；繼續發展與美國地方、商界的經貿合作。美方也應採取積極態度。當前特別有現實意義的有四點。

第一，停止在政治上和涉及中國主權問題上對中國的挑釁。任何穩定的經貿合作都必須有良好的政治環境。

第二，取消以國家安全為藉口對華為、TikTok等中國技術和服務的封禁。因為雙邊貿易中雙方是平等的，不能甲方封禁乙方產品，乙方卻必須購買甲方產品。

第三，解除中國需要的高科技產品對華出口限制，使中方能實現增購承諾。

第四，美方也應鼓勵企業購買中國產品和服務。第一階段協議不是單純的中國採購協議。擴大貿易，雙方地位和利益是平等的。中方擴大從美進口，照顧美方利益；美方也應擴大從中國進口，照顧中方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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