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洋：緊隨安倍的菅義偉，會成為一個怎樣的首相？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陳洋】

“我將充分繼承安倍總裁傾注全力解決的事情，為了將其更加向前推進，我會竭盡我所有的力量。”

9月2日，安倍內閣官房長官菅義偉在記者會上做出如上表態，而這也意味着他正式參加自民黨總裁選舉。此前一日，自民黨舉行總務會，決定採取自民黨國會議員和地方支部聯合會代表進行投票的方式選舉新總裁，放棄全體黨員參與投票的常規選舉方案，並決定在9月14日選出新總裁，9月16日召開臨時國會，選出新一任首相。

同樣是在9月1日，自民黨政調會長岸田文雄、自民黨前幹事長石破茂先後正式宣佈參加自民黨總裁選舉。由於現任防衞大臣河野太郎、現任外務大臣茂木敏充、自民黨代理幹事長稻田朋美等均已放棄參選，所以此次自民黨總裁選舉基本是岸田文雄、石破茂與菅義偉三人之間的對決。

值得注意的是，儘管距離真正的投票日期還有一段時間，但自民黨第一大派系細田派（擁有國會議員98人）、第二大派系麻生派和竹下派（各54人）、第三大派系二階派（47人）等主流派系，以及30名無派系自民黨國會議員均表示支持菅義偉。因此，日本媒體普遍預計，按照此次自民黨總裁選舉方式，菅義偉將當選新任總裁，並順利成為新任首相。

如果菅義偉成為新首相，那麼也就意味着安倍政權的內政外交政策有望繼續穩定執行。

自2012年以來，菅義偉在安倍晉三擔任首相的第二個任期以來一直擔任政府發言人。圖片來源：AKIO KON/BLOOMBERG NEWS

1.通過個人打拼，走上權力最高峯

與出身於政治世家的岸田文雄、石破茂不同，菅義偉則出生於日本地方的一個平民家庭。

1948年12月6日，菅義偉在秋田縣雄勝郡秋之宮村出生。秋田縣是日本地方的一個縣，但因盛產美女而著稱，如佐佐木希、壇蜜等。此外，秋田犬在日本國內外也頗具知名度。

菅義偉的父親菅和三郎在年輕的時候，曾被徵往中國東北，作為滿洲鐵路的一名職員進行工作，並在吉林省通化市迎來日本戰敗投降。隨後，菅和三郎被遣返回國，在老家秋之宮進行農耕。

戰敗後的日本一片狼藉，百廢待興，民眾生活疾苦。在這樣的背景下，為了養活一家老小，菅和三郎開始栽培草莓，併成功打造出“秋之宮草莓”品牌，使得當時菅義偉家中的負擔減輕不少。此後，菅和三郎擔任當地草莓生產銷售聯合會的會長、雄勝町議會議員，並逐漸成為當地頗具名望的人士。2010年，菅和三郎以93歲高齡去世。

少年時期的菅義偉被稱為“體育全能少年”，經常在當地的各種體育比賽中取得名次。在讀小學的時候，菅義偉活躍於各種田徑大賽、相撲大賽等體育活動；到了中學時代，菅義偉則十分擅長打棒球。作為菅義偉的發小、曾任雄勝町議員的由利昌司曾向日媒回憶稱，“小的時候經常和菅義偉一起玩耍。現在或許無法想象，但菅官房長官小的時候跑得很快，體育全能。”實際上，菅義偉在成為內閣官房長官後，也依然注重體育鍛煉。據悉，他每天早上5點起牀後，會做100個仰卧起坐，然後再去外面散步30-40分鐘。“作為一個政治家，體力是尤為重要的”，這也是菅義偉的人生信條之一。

菅義偉在高中畢業後，因成績不佳沒能考上大學。儘管他上面有兩個姐姐，但按照當時日本社會的文化傳統，作為長子是需要留在家中照顧父母、繼承家業的。實際上，菅和三郎也希望菅義偉能夠留在秋之宮村，繼承草莓種植事業。然而，菅義偉當時拒絕了父親希望他去農業大學讀書的要求，在高中畢業後，抱着闖闖看的心態與同學朋友一起前往東京，嘗試全新的生活。

然而，對於地方出身，且沒有太高學歷的菅義偉來説，東京確實充滿了機遇，但東京的生活並沒有那麼容易。到達東京後，菅義偉在板橋區的一家紙箱工廠工作，每天的工作內容重複又枯燥。他後來向媒體回憶稱，“與堆積如山的廢紙打交道的工作，是紙張的纖維四處亂飛、塵土飛揚的體力勞動。”“我見過一個同樣從農村來到東京的人。我們聊了很多，我是高中畢業，他是初中畢業。從他那裏聽到了很多事情，於是我開始想‘不能這樣結束一生’。所以，我決定重新開始我的生活，考進大學。”

就這樣，菅義偉辭去了紙箱工廠工作，開始一邊打工，一邊備考的艱苦生活。當時，他白天在築地市場推車送貨，晚上在新宿的飲食店刷盤子，並利用休息時間學習。經過不懈努力，菅義偉最終考上法政大學，而之所以選擇法政大學，是因為該大學的學費在當時所有私立大學中最便宜。

在大學4年時間裏，菅義偉通過打工掙出了學費和生活。值得注意的是，正因為菅義偉出身平民，並且在年輕時代有過底層打拼的經歷，使得後來進入政界的菅義偉要比其他“世襲議員”更能體會民間疾苦，更加穩重，並善於察言觀色，不輕易表露自己的觀點看法。據悉，今時今日，菅義偉儘管位高權重，但依舊關心市井動態和民眾疾苦，每天起牀後都會閲讀《讀賣新聞》的連載專欄《人生案內》，並且會利用休息日前往日本各地方進行考察，瞭解掌握民眾心聲。

1975年，菅義偉大學畢業後，成為當時自民黨國會眾議院議員小此木彥三郎的秘書，由此正式進入政界。在給小此木擔任長達11年的秘書期間，菅義偉與同事的妹妹、比他小5歲的真理子結婚，並在橫濱市定居。

婚後，兩人共生了3個男孩，其中菅義偉的長子目前擔任他的秘書，而次子和小兒子則在日本民營企業就職。據NHK報道稱，自2012年底出任內閣官房長官以來，菅義偉幾乎沒有回過橫濱家中，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國會議員宿舍。

1987年，在小此木的支持下，菅義偉參加橫濱市議會選舉，併成功當選市議員。1996年，菅義偉首次當選國會眾議院議員。值得注意的是，也正是從眾議員時代開始，菅義偉與安倍晉三建立了良好的私人關係，並且也影響了此後仕途軌跡。

2001年，小泉純一郎出任日本首相。在第一次小泉內閣期間，安倍晉三已成為內閣官房副長官，而此時的菅義偉還只是剛當選兩次的國會眾議院議員。當時，安倍在朝鮮綁架日本人質問題上的強硬立場，給菅義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2016年，菅義偉在接受日本政治記者松田賢彌採訪時，回憶稱“我認為安倍晉三是值得信賴的政治家，就是從解決綁架人質問題開始。當時，我才當選兩次，而安倍已是官房副長官。在綁架人質問題上，安倍的堅定立場令我印象深刻。我想讓這個人將來成為首相。”

2006年，菅義偉首次入閣，成為第一次安倍內閣總務大臣。此後，在2012年的自民黨總裁選舉前，安倍昭惠和麻生太郎出於健康考慮，反對安倍晉三再度競選自民黨總裁，當時只有菅義偉鼓勵安倍説，“我們一定能贏，出來參選吧！”最終，菅義偉幫助安倍晉三第二次擔任首相，恢復了此前被批評為“放棄政權”的安倍的名譽。不過，菅義偉後來也十分懊悔，“如果我沒讓安倍再次擔任首相，他的舊病也就不會復發。”

伴隨2012年底第二次安倍政權成立，菅義偉再次入閣，並擔任內閣官房長官至今，成為安倍政權長期穩定運營的重要支柱。在過去7年多的內閣官房長官任職期間，菅義偉可以説是兢兢業業，從很多小細節中可見一斑。比如，菅義偉的早餐通常是蕎麥麪，這樣可以在5分鐘內吃完，節省時間；在前往地方支援自民黨議員選舉的時候，菅義偉經常吃麥當勞等快餐。再比如，菅義偉每天都有散佈鍛鍊的習慣，但他在散佈的時候通常都是穿着西服，而這樣做的目的是便於有突發事件的時候，能夠迅速返回首相官邸。

由於身體原因，菅義偉不能喝酒也不能吸煙，但卻是一個堅定的甜食愛好者，最喜歡吃的就是美式鬆餅。在擔任內閣官房長官期間，菅義偉的作息也十分規律，通常5點起牀，晚上11點休息。2019年4月1日，菅義偉公佈了日本的新年號“令和”，使得他在日本社會的知名度迅速提高，被成為“令和大叔”。

2019年4月1日，在日本東京，日本內閣官房長官菅義偉在新聞發佈會上公佈日本的新年號“令和”。（新華社發）

2.菅政權或採取民粹主義政策

在9月2日的記者會上，菅義偉在經濟、政治、外交等方面明確表達了將繼承安倍政權的內政外交路線。不過，結合菅義偉的個人成長經歷，以及在擔任內閣官房長官期間的一些政治活動，預計菅義偉一旦擔任首相，將會採取更加迎合大眾情緒的政策。

2018年8月，菅義偉在北海道札幌市發表演講時突然指出，日本手機收費不夠透明，收費過高，可以降低4成左右。同時，菅義偉還表示，手機服務利用的是公共資源，不應過度追求經濟效益，而應將利潤返還給廣大消費者。菅義偉的表態當時立刻導致日本最大的通信運營商NTT Docomo公司的股價收盤重挫4%，另外兩家通信運營公司KDDI和軟銀集團的股價也大跌，合計市值蒸發1萬億日元（約合620億元人民幣）。

實際上，日本手機資費不僅高昂，而且合約內容複雜，成為不少日本普通家庭的負擔。我此前在日本留學的時候，每個月的手機費將近8000日元（約合人民幣515元），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因此，菅義偉的提議迅速獲得了日本民眾的廣泛支持，也使得日本三大通信運營商不得不下調資費、簡化合約內容等。

菅義偉在擔任總務大臣期間，也曾採用類似的手法，迫使日本公共電視台NHK將收視費下調2成。值得注意的是，菅義偉在2日的記者會上再次提出，要改革日本的手機通信市場，導入競爭機制，日本三大通信運營商有必要再度下調資費。

儘管菅義偉在自民黨內獲得主流派系的廣泛支持，但在日本民間的知名度還較為有限，這並不利於今後的平穩執政。比如，根據日本共同社8月31日發佈的民調顯示：34.3%的受訪者認為石破茂是“最適合擔任下屆首相”，而只有14.3%的受訪者認為菅義偉合適。

社會知名度低，將會對內閣支持率產生影響，如果內閣支持率持續走低，那麼即使獲得黨內主流派系的支持，也難以長期執政。因此，菅義偉今後或將通過採取更加迎合大眾情緒的政策，來提振內閣支持率，維護政權的穩定。比如，要求銀行機構削減或免除手續費用、要求通信運營商降低手機和網絡資費、提高社會福利待遇等。

時下，個人能力突出的菅義偉獲得了自民黨內主流派系的廣泛支持，但與岸田文雄、石破茂兩位競選者相比，菅義偉的弱勢也較為明顯，即外交能力。

岸田擔任過安倍內閣外務大臣，為安倍外交立下過汗馬功勞；石破則有過防衞大臣的經歷，在外交方面也有一定的積累。作為內閣官房長官的菅義偉確實在每個工作日記者會上，都會就日本內政外交回答記者提問，但他實質的外交活動較少，最近一次是2019年5月訪問美國，但收效有限。因此，菅義偉能否向安倍一樣展開積極的外交活動，是日本輿論較為擔憂的一點。

結合菅義偉、岸田文雄、石破茂目前發表的有關外交的言論可以看出，菅義偉將繼續深化日美同盟關係，並以日美關係為優先；岸田文雄在重視發展日美同盟的同時，還主張與中國等鄰國維持穩定關係；石破茂也強調發展日美同盟的重要性，但也提出維持與韓國等鄰國關係的重要性。因此，預計菅義偉上任的話，未必會積極致力於推進中日關係的改善發展，反而更有可能緊密追隨美國的步伐。

最後，根據自民黨黨章規定，總裁在任期間因特殊原因辭職，那麼接任者將接替其剩餘的任期。由於安倍晉三的黨總裁任期是到明年9月，所以如果菅義偉接任，那麼他的黨總裁任期以及首相任期也將持續到明年9月。

在自民黨總裁選舉前夕，菅義偉獲得黨內的廣泛支持，但也不排除菅義偉政權只是一個短暫的過渡政權。因此，菅義偉的自民黨總裁和首相競選之路或許十分平坦，而此後的執政之路則必將充滿荊棘。如何凝聚自民黨內共識、如何推進政權平穩運轉，對菅義偉來説，也將是個不小的挑戰。

本文系觀察者網獨家稿件，文章內容純屬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平台觀點，未經授權，不得轉載，否則將追究法律責任。關注觀察者網微信guanchacn，每日閲讀趣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