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鴻達：阿塞拜疆和亞美尼亞衝突在前，土耳其在後

【文/ 範鴻達】

2020年9月27日，亞美尼亞和阿塞拜疆爆發激烈軍事衝突。兩國在蘇聯解體實現獨立後，在“納卡”（納戈爾諾-卡拉巴赫）地區一直存在紛爭，近日的軍事衝突是兩國持續衝突的延續。土耳其、伊朗、俄羅斯、美國等地區和世界大國的立場值得關注。

亞美尼亞和阿塞拜疆的“納卡”爭端

蘇聯解體後，以亞美尼亞人為主體的“納卡”地區屬於新獨立的阿塞拜疆。在蘇聯時代，作為阿塞拜疆加盟共和國自治州的“納卡”就曾謀劃併入亞美尼亞加盟共和國。蘇聯解體阿塞拜疆和亞美尼亞分別獨立後，兩國圍繞“納卡”地區的爭端迅速升級並兵戎相見，亞美尼亞佔領了原屬阿塞拜疆的“納卡”及附近地區。

儘管在國際社會的努力下，兩國在1994年實現了停火，但是亞美尼亞和阿塞拜疆圍繞“納卡”的矛盾和衝突並未結束，當前的這次軍事衝突不過是兩國“納卡”爭端的延續。亞美尼亞支持的所謂“納卡共和國”並未獲得國際社會的承認。

亞美尼亞國土面積2.97萬平方公里，當下擁有295.9萬國民；阿塞拜疆國土面積8.66萬平方公里，目前國家人口為1007.93萬。針對現在的這輪軍事衝突，兩國都宣佈是對方挑起了事端，並且都已經宣佈進入戰爭狀態。據阿塞拜疆媒體28日報道，阿塞拜疆已經“解放”了幾個村子，媒體主持人在播報相關新聞時表現得非常激動和興奮。亞美尼亞則全國上下一盤棋地聲討阿塞拜疆夥同土耳其對自己的進攻。

亞美尼亞國防部公佈的，亞軍擊毀阿軍裝甲縱隊的視頻截圖

阿塞拜疆國防部公佈的阿軍無人機擊毀亞軍防空陣地9K35防空系統的視頻截圖

土耳其站隊阿塞拜疆

這輪阿塞拜疆-亞美尼亞軍事衝突發生後，亞美尼亞的鄰國、地區大國土耳其一以貫之和旗幟鮮明地宣佈站在阿塞拜疆一邊，強烈譴責亞美尼亞對阿塞拜疆發動襲擊。

土耳其和亞美尼亞的關係非常糟糕，兩國存在根深蒂固的歷史矛盾。土耳其奧斯曼帝國末期針對亞美尼亞人的“大屠殺”，以及長期以來土耳其對其的否認，是亞美尼亞憎惡土耳其的根本原因。亞美尼亞一直推動國際社會就“大屠殺”向土耳其施加壓力，這是土耳其在國際社會一個揮之不去的“陰影”，也是土耳其憎惡亞美尼亞的關鍵因素。

另一方面，土耳其和阿塞拜疆在民族屬性上同宗同源，在語言文化上相差無幾，而且阿塞拜疆獨立後一直積極向土耳其靠攏，甘願當土耳其的小兄弟，這部分契合了具有強烈“突厥情節”的土耳其領導人特別是埃爾多安總統的“大突厥夢想”。2023年土耳其共和國百年大慶即將到來，心懷民族復興“偉業”的埃爾多安總統正在大力塑造和提升土耳其的地區影響力，類似阿塞拜疆-亞美尼亞這樣的軍事衝突，正是埃爾多安總統和土耳其展示自己立場和影響力的機會。

亞美尼亞和阿塞拜疆接壤，周邊是土耳其、格魯吉亞，俄羅斯、伊朗等熱點地區 圖源：外交部

伊朗在阿塞拜疆-亞美尼亞衝突中立場微妙

伊朗和亞美尼亞、阿塞拜疆都保持着正常的國家間關係，長期以來伊朗一直有意調解兩國爭端。在本輪軍事衝突爆發後，伊朗立即表態願意利用所有能力致力於停火，並希望能夠在阿塞拜疆與亞美尼亞之間召開會談。

鄰國亞美尼亞是伊朗最友好的邦交國之一，也是身處國際制裁之下的伊朗最便利的國際旅行目的地之一。伊朗伊斯蘭共和國對亞美尼亞人遭受的土耳其“大屠殺”深表同情。

伊朗西北部的小城祖法（Jolfa）是亞美尼亞特徵比較明顯的地方，當初奧斯曼帝國“屠殺”亞美尼亞人時，有些亞美尼亞人逃至此地，所以至今祖法與亞美尼亞人還有較多聯繫。伊朗著名城市伊斯法罕市內的祖法區是亞美尼亞人聚集的地方，在這個區域的著名旅遊景點“萬克教堂”園區內，有專門紀念亞美尼亞人“大屠殺”的紀念碑，也有亞美尼亞人的歷史陳列館。伊朗伊斯法罕大學還開設亞美尼亞語專業。

阿塞拜疆也是伊朗的鄰國，亦是伊朗比較重視的邦交國。阿塞拜疆91%的國民，與伊朗西北部的2000萬阿塞拜疆人同族同宗同語言同文化。伊朗是一個多民族國家，占人口六成的波斯人是第一大族，占人口四分之一的阿塞拜疆人是第二大民族，伊朗的阿塞拜疆人數量遠多於阿塞拜疆國家的阿塞拜疆人口。這樣看來，儘管伊朗和亞美尼亞的關係更密切，但是在亞美尼亞和阿塞拜疆衝突中，伊朗並沒有明顯的站隊，因為伊朗不得不考慮自己內部的阿塞拜疆人的反應。

另外，因為是交戰雙方的鄰國，如此戰事持續和升級對伊朗也存在一定的威脅，比如伊朗媒體已經報道有交戰方的火箭彈落入伊朗境內了。所以，當亞美尼亞-阿塞拜疆發生軍事衝突後，在這兩個鄰國之間進行調解是伊朗的最優選擇，伊朗外長扎裏夫在27日晚上就與亞美尼亞和阿塞拜疆的外長通了電話，在交戰雙方之間積極斡旋。

俄、美對阿塞拜疆-亞美尼亞衝突的反應

作為蘇聯的繼承國和在高加索地區擁有戰略利益的大國，俄羅斯自然對亞美尼亞和阿塞拜疆的又一輪衝突關注有加。除了呼籲雙方立即停火外，俄羅斯外交部長還分別與亞美尼亞、土耳其和阿塞拜疆三國外交直接溝通，為“納卡”戰事積極磋商。

蘇聯解體後俄羅斯歷來把高加索地區視為自己的核心戰略地區之一，面對目前再次升級的阿塞拜疆-亞美尼亞衝突，俄羅斯會努力化解危機，以免衝突的持續和更加升級會給其他勢力提供介入的機會。

正在為11月初的大選到處拉票的美國特朗普總統，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有可能增加國際得分的機會，已經公開表示有可能與地區夥伴一起介入此次衝突。除了大選因素外，對美國來講高加索的地緣戰略價值也是巨大的，利用得當的話它既可以牽制俄羅斯，又可以打擊伊朗，所以亞美尼亞-阿塞拜疆衝突也有可能成為美國介入高加索事務的抓手。

結論

就亞美尼亞和阿塞拜疆兩國自身的體量和能力而言，雙方的軍事衝突不會產生大的影響，而且類似當下這樣的雙邊衝突，是兩國獨立以來就一直存在的問題。因此兩國衝突並非大事兒。如果沒有外部的強力介入，從兩國自身來講本輪的軍事衝突很難持久。

在亞美尼亞和阿塞拜疆衝突中，土耳其的舉動值得關注。近年來埃爾多安總統領導下的土耳其是地區安全和穩定的威脅，埃爾多安總統等土耳其領導人的大國之心、國家復興意願過於強烈，再加上週邊國家幾乎集體陷入低潮，土耳其已經在地區勢力擴張的道路上走得越來越遠。

作為亞美尼亞和阿塞拜疆共同的鄰國，地區大國伊朗在兩國衝突中不會輕易選邊兒站，但是如果美國有選擇性和傾向性地介入的話，伊朗伊斯蘭共和國會感受到來自美國的威脅，並因此很可能會做出進一步的反應。在這個過程中，俄羅斯會是制約美國在本地區發揮影響力的最大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