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美：比爛還是比亂，美國大選辯論開局有點迷

【文/觀察者網 谷智軒 徐蕾 徐乾昂】當地時間9月29日晚，美國2020總統大選的首場辯論如期而至，地點選在“兵家必爭之地”俄亥俄州的凱斯西儲大學，主持人是福克斯新聞的克里斯·華萊士。由於疫情的原因，華萊士要求候選人就不要握手了，誒，正好兩人連假惺惺地寒暄一番這個環節也省了。特朗普一臉嚴肅地走上台，而拜登則面帶微笑，還做了一個雙手握拳的姿勢，估計是想讓自己顯得自信一點。

本場辯論原定有6個主題，“特朗普和拜登的過往”、“最高法院（大法官任命）”、“新冠病毒”、“經濟”、“城市中的種族和暴力”以及“選舉的公正性”，但由於期間特朗普和拜登一度自説自話、吵成一團，連經驗老道的華萊士都難以控場，於是這個主持人乾脆打斷他倆，臨場加了個辯題，説我們來聊聊氣候變化吧，搞得人一頭霧水。

相信和許多觀眾的想法一樣，用一個詞來形容這場辯論，那就是“混亂”（chaotic）。特朗普嘛，對自己看不爽的人很少嘴上留情，人身攻擊那是家常便飯了，但拜登這次被惹急了，跟對方開啓了“互噴模式”，禮貌什麼的，算了先不要了。

一個十分引人注意的細節是，在數次被特朗普打斷後，拜登冷不丁爆出個詞，説特朗普是“小丑”（clown），讓他閉嘴。這話要是特朗普説，那不足為奇，但從拜登口中説出來嘛，和其自身苦心經營的鄰家爺爺身份不太相符。

終於跟拜登面對面的特朗普，哪兒能放過當麪人身攻擊的機會？他説拜登千萬別用“聰明”（smart）這個詞來形容自己，特朗普跟聰明不沾邊，上學的時候成績差得一塌糊塗，直戳拜登是“學渣”這一痛處。這兩人，在學習成績方面，其實是半斤八兩，之前“看你美”也給大家盤點過了。特朗普直言拜登“不聰明”，連他最喜歡的福克斯新聞都有點看不下去，説“這是侮辱性言論”。

要説這相互間的人身攻擊，可遠遠不止這些

實際上這兩人的人身攻擊其實在今天很早就已經開始。大選辯論前9個小時，福克斯新聞網記者爆料，拜登團隊申請在辯論期間休息兩次，每次30分鐘，遭特朗普團隊反對並駁回。而特朗普則申請辯論前，找個第三方機構檢查拜登耳朵裏有沒有電子設備，確保拜登當天説的是自己的話，而不是其他人告訴他的話。特朗普此前還懷疑拜登會服用功能性增強藥物，提出過要在辯論前進行尿檢，而拜登則在北京時間9月30日7點發推，説自己已經把藥準備好了，然後放了張冰激凌的圖。

此外，今天拜登還故意公開了自己的個税所得情況，去年繳納30萬美元，以此回應《紐約時報》關於“特朗普每年只繳税750美元”的重磅曝料。而事實上辯論開始不出幾分鐘火藥味就濃了。早前外界就擔心77歲高齡的拜登，能否受得了特朗普長達90分鐘的炮轟，CNN爆料，拜登在大選開始前進行了20分鐘的彩排，對各種特朗普可能的人身攻擊進行了預演。辯論第一問有關大法官任命的提問，拜登在這個環節結尾還能面帶微笑去挑釁特朗普“繼續説呀”。但到後來隨着特朗普攻擊頻率增加，拜登笑容逐漸消失。可以看到在“經濟復甦”環節第一問中甚至看着主持人，指着特朗普，説他能不能閉嘴。實際上整個辯論過程中拜登公開抱怨過2次要特朗普閉嘴。

值得注意的是本次大選的主持人小華萊士，是調動現場情緒的高手。他是今年3場總統辯論主持人中，唯一一個主持過2016年大選辯論的人。美聯社9月28日評論，比起其他人直接向候選人提問，華萊士喜歡用“為什麼你是對的而你的對手是錯的”這種形式提問，更能煽動氣氛。結果導致今天的辯論中，雙方攻擊無孔不入，在各類議題上都能找到對方的弱點。譬如拜登就指責特朗普在疫情、醫保議題上，“什麼都不懂”、“沒有任何計劃”，而反過來特朗普把美國目前任何一切問題，都歸結於拜登和奧巴馬的不作為。總的來説，今年首場辯論要比4年前的三場辯論加起來都混亂。

特朗普用力過猛，拜登閃光時刻

再來説一説兩人這次的鏡頭表現力。特朗普全程都在極力表現自己，輪到他説話的時候，是不是答非所問他根本不關心，像打機關槍似的給對方極限施壓；不該他説話的時候，也一個勁兒地插嘴。懟拜登不説，還數次跟主持人吵了起來，畫面非常火爆。舉個例子，當華萊士問特朗普承諾廢除並取代奧巴馬醫改，但4年了也沒個替代的計劃，特朗普便開始跟華萊士打嘴仗，幾個回合的交鋒後，華萊士忍不住了，説“你是跟拜登辯論，不是跟我，你讓我好好問問題行不行”。

拜登這邊，雖然一如他往日“職業政客”的温和作風，但畢竟這次打着“我本人就是民主黨”的旗號，拜登也數次打斷特朗普，想擺出一副老當益壯的架勢，但氣勢上，還是差點兒意思。

另一方面，拜登全程幾乎沒怎麼和特朗普有過眼神互動，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對着華萊士説話，而且一個細節是，他頻繁低頭看着面前的講台，對特朗普的一些發言搖頭苦笑，漢語有個詞彙叫“哂笑”，用這個詞來形容再貼切不過了。

與其説特朗普鏡頭感十足，不如説他用力過猛，一有機會就打斷拜登的發言。CNN新聞網統計，本次辯論特朗普的發言時長為39分06秒，比拜登多了1分多鐘，等於是多回答了一個問題。而在肢體語言上，可以看到大部分時間，不管是在回答問題還是不回答問題，特朗普眼神都直勾勾地鎖定拜登，找準時機插嘴，而拜登被插嘴，或者試圖闡述觀點時，眼神一直在看小華萊士。事實上在“雙方點評對方紀錄”這個環節，特朗普打斷拜登的次數過於頻繁，小華萊士都有點看不下去，説特朗普的團隊事先承諾不會干擾拜登的發言，要求他停止攻擊，並允許拜登加時發言。隨後還開闢另一個新的話題，全球變暖，拜登聽罷立刻表示願意討論。要注意的是，全球變暖這並不在事先公佈的辯論主題中，這可以理解為是主持人想要打斷特朗普的攻擊節奏，給拜登一個喘息的機會，是一種控場的手段。

本場辯論拜登表現最強硬的一幕，是提到《大西洋月刊》的一則曝料，稱特朗普私底下罵陣亡美軍是“廢物”，拜登順勢提起自己已故的退伍兵兒子博·拜登，説道“我兒子不是廢物”。順帶一提，博·拜登這個話題是拜登的紅線。今年3月拜登曾因此和一位批評者差點打起來。特朗普也有意迴避這個話題，説自己不認識博拜登，但認識拜登的小兒子亨特拜登。這也是拜登今天為數不多氣勢壓過對手的場景。拜登對此表現估計也挺滿意，賽後還在推特上發文，強調自己的兒子不是廢物。而此前政客網站就評論，特朗普極力嘲諷拜登昏昏欲睡，變相降低外界對他表現的期待值。但如果出現像今天這種情況，拜登一起勢後果不堪設想。

特朗普經典防禦機制，拜登架空主持人對話美國觀眾

其實在這場辯論中，特朗普依舊延續了他胡説八道的人設，真的假的全都張口就來，觀眾早已經説怪不怪了。對於想立起政治精英人設的拜登，若能戳穿特朗普謊言，並給出針對性反擊，那是他的本事；如果被嘴炮特朗普帶着跑，落於下風也怪不了誰。

其實特朗普的納税問題一直是民主黨握住的一大把柄。前幾天，《紐約時報》披露，説特朗普在2016年和2017年每年只交了750美元所得税。而拜登則在辯論開始前公開自己的税表，要説風向，是對特朗普不利的。

但真到了辯論現場，當被問及有關《紐約時報》對他納税的新報道時，特朗普竟然直説：“我不想交税。”這是一種辯護，也是相當於承認，美國富人的税收漏洞是可以利用的。但是，特朗普同時試圖狡辯，説在總統任期的頭幾年交了“數百萬美元”的税款。一邊説自己避税，一邊又堅稱自己繳納了數百萬美元，這與《紐約時報》前幾天的報道相矛盾。

拜登本可以抓住這一點大力反擊的，但他卻沒做好，在特朗普長篇大論為自己胡亂辯護時，拜登看着他，似乎聽懵了，偶爾回過神來，苦笑幾聲。最後主持人給他機會回應時，拜登也沒説進行什麼實質性反擊，就説反對特朗普減税政策之類，最後被特朗普瘋狂打斷，拜登來了一句“你是美國最差的總統”。特朗普則説“我47個月比你47年做的都多”。

要説這，那是拜登沒能從特朗普的吵架策略中成功破圈。這兩人的辯論策略截然不同。希拉里曾經的政治顧問萊茵斯（Philippe Reines）9月29日指出，特朗普在面對刁鑽的問題時，往往會採取“三步走”策略迴避提問。分別是，根據關鍵詞組詞造句，突然來一句題外話轉移注意，最後藉機抨擊對手。譬如2016年首場辯論有關特朗普公開税表的問題。他先是説不介意公開，但在接受審計。然後突然就炫耀起自己去年掙了7億美元，然後又轉向美國貿易逆差問題上，最後又説自己能公開税表，前提是希拉里“郵件門”刪掉的3000多份郵件能公開。

而在今天的辯論上，我們能看到特朗普多次啓動這種防禦機制。譬如在“種族和暴力”環節最後一問，主持人問特朗普現場能否譴責白人至上主義，他先是説“我什麼都願意做”，然後説“極左翼暴力問題也很多”，最後總結説這是一個“左翼問題”。再譬如回答個税所得情況時，特朗普再次拋出“三步走策略”。而拜登面對主持人刁鑽提問，或面對特朗普來自側面的攻擊時，則會突然舉起雙手，對着鏡頭直接對話觀眾。比如在討論經濟復甦議題上時，特朗普試圖將話題轉移到對拜登家人的人身攻擊，拜登則突然用手指着鏡頭，説這和我的家無關，和他（特朗普）的家也無關，而和你的家息息相關，他不想談論你們想要什麼，但一切都和你們相關。就這樣越過主持人和特朗普，直接對話美國觀眾的行為，拜登做了5次。

首戰混亂收場，特朗普拜登民調****兩極分化

90多分鐘的混戰結束後，小華萊士終於可以打卡下班，結束今天這個“糟糕的工作”。特朗普和拜登，在第一回合過招結束後也各回各家，台上終於安靜了。但是在台下，氣氛還在繼續升温。美國各大媒體、各界人士、各方輿論，都急於對這場辯論給出評價，試圖從方方面面，來爭個輸贏。

但需要指出的，美國媒體這次似乎更專注於吐槽這次辯論的混亂。美聯社形容首場辯論如同一列失控的火車。CNN頭條則認為這是一場糟糕透頂的辯論。《國會山報》稱這場辯論是惡毒且醜陋的。《華盛頓郵報》把混亂局面歸罪給特朗普，網站首頁大字打上：特朗普讓辯論陷入激烈爭吵。還出了專欄文章説，特朗普在辯論時煽風點火，他是一個粗人，一個巨怪，舉着又粗又短的手，憤怒地打手勢，試圖阻止拜登説話。連人家英國的媒體都受不了了，BBC説，這是多年來最混亂、最充滿敵意的辯論。

而就誰贏下首場辯論的問題，現在還不能蓋棺定論。4年前有媒體認為希拉里3場辯論全勝，最終並未幫助她贏下美國總統。畢竟民調高或許能説明候選人在後續投票環節，能鎖定更多的普選票，但美國大選勝負，最終還取決於選舉人票機制。就目前的民調來看，由於各大機構立場不同，受眾面不一，所顯示的結果大相徑庭。譬如，CNN新聞網有60%的觀眾認為拜登贏下首場辯論，CBS新聞網給出的結果則是48%比41%，拜登領先。而立場偏中立的C-Span，以及一些美國小眾自媒體網絡投票顯示，特朗普大幅領先拜登。有一點似乎可以達成共識，首場辯論因為充斥着人身攻擊，在美國人心中印象分似乎不高。除了媒體的評論外，CBS新聞網民調顯示有83%的觀眾認為辯論基調很消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