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麥葉的熏籠精:大爆炸後陷入死局,黎巴嫩為什麼轉向中國“求拯救”?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伍麥葉的熏籠精】
8月4日,黎巴嫩首都貝魯特的港口發生劇烈爆炸,整個世界為之焦心,隨後的兩三天,“黎巴嫩寶石”、該國最著名的女歌手菲如茲(Fairouz,阿語中的“綠松石”一詞)詠唱的《致貝魯特》一歌成了全世界各種媒體的熱播曲,悲傷的時刻,歌聲永遠最能表達同情和祝福。

《阿拉伯新聞》官網報道中的圖片,爆炸之後廢墟狀態的貝魯特港口
6日,卡塔爾半島電視台的一欄經濟節目對這次爆炸的後果進行分析,指出該港口是歐、亞、非商品的中轉地,在這座城市及其國家的經濟中佔有很高比重,港口毀掉,讓黎巴嫩陷入更深的經濟危機之中。

中東與歐亞非地理關係的簡圖,圖中紅色標號處即為小國黎巴嫩
到了9日,半島官網刊出了巴勒斯坦女記者梅爾法特·阿瓦夫(ميرف عوف)的一篇文章,那題目喚作:《中國領導人對於貝魯特擁有解決方案嗎?》(以下簡稱“貝魯特”)
中國網友肯定覺得自己此刻打開世界的方式不對:貝魯特的事兒,都要靠中國領導人來操心了嗎?
而在稍早的日子,6月1日,沙特《阿拉伯新聞》報發表了署名納吉亞·胡薩利(NAJIA HOUSSARI)的文章,題目一樣的,就,挺天方夜譚的:《輪到中國向黎巴嫩施加影響了嗎?》(以下簡稱“黎巴嫩”)

目前,沙特和卡塔爾在鬧矛盾,所以不可能聯手炒概念,因此,只能説,“中國和黎巴嫩會是什麼關係”,在中東人那裏,確實是個惹興趣的問題。
黎巴嫩地理位置關鍵,位於歐亞非之間的十字路口,這造成了它自古的繁榮,但也是它動盪的根源。在“二戰”後的冷戰體系裏,這個小國一度興旺富裕,貝魯特號稱“中東小巴黎”。但黃金時光很快過去,冷戰壓力和地區爭端、內部紛爭讓災難不帶重樣兒地接踵而來,很難有第二個國家能像它那樣遭災遭得那麼齊全——可悲的是,都是人禍。
更苦的是,冷戰結束後,世界格局發生變化,在內因外因交相作用之下,該國的經濟形勢逐年惡化,新冠疫情又雪上加霜,如今已到了國家破產的邊緣。“黎巴嫩”一文給出了一連串嚇人的數字:平均工資砍去40%,1千6百所學校面臨關閉,5月份黎巴嫩本幣貶值60%,75%的黎巴嫩人民掉到了貧困線以下……
這個國家沒希望了嗎?不,有的。2017年,黎巴嫩加入一帶一路倡議,看到了峯迴路轉的可能性。

“貝魯特”文中的插圖,2017年4月6日,黎巴嫩時任總理薩阿德·哈里里在推特賬號上的一則發佈:
“哈里里內閣開啓了‘絲綢之路’——黎巴嫩最重要的是行動一致,以及把本國的安全和穩定放在首位。”
2019年,一支中國代表團訪問黎巴嫩,事後傳出的消息説,該代表團與黎方進行了多項重要工程的協商:
這些項目包括連接貝魯特和大馬士革的阿拉伯高速公路,以及與之平行延伸的一條鐵路的計劃,該鐵路首先從貝魯特通到大馬士革,然後連接上中國價值9000億美元的新絲綢之路,這條貿易走廊旨在重新開放中國與中亞國家、中東和歐洲之間的通道。
中國來客還提出要修建貫通黎巴嫩南北的高速公路,並建造太陽能發電廠,為當地製造人們支付得起的電力。(“黎巴嫩”一文)
不僅黎巴嫩人,很多中東人也被這個消息吸引,甚至有種興奮。
你能想到,在這個世界十字路口,一直沒有鐵路麼?
不僅黎巴嫩,中東地區的各個國家,要麼鐵路不發達,要麼就根本沒有。二十世紀初,奧斯曼帝國曾經與德國合作,修建了一條“漢志鐵路”,連接起大馬士革和麥地那。英國人不是營造了一位傳奇人物“阿拉伯的勞倫斯”麼?“一戰”時,這貨組織阿拉伯人反抗奧斯曼,把當地唯一的這麼一條鐵路給炸了。戰爭嘛,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可戰爭結束之後,倒是把它重新修起來呀?不,硬是沒能重新修建,漢志鐵路變成了史書上的一條記錄。結果,地中海東岸和阿拉伯半島長期沒有鐵路,直到中國企業參與之下,建成麥加麥地那電氣化高鐵,情況才開始改變。

消失在歷史雲煙裏的漢志鐵路的路線圖
“二戰”後,美國在冷戰陣營強力推廣高速公路,一是為了汽車業和石油公司的利益,二是把公路當做美國模式、美式個人主義的象徵。結果,今天世界上很多地區,包括中東在內,都依賴公路和航空業,讓發展中國家的人們承擔了更高昂的出行成本和運輸成本,高能耗而低效率,當然阻礙了經濟發展和社會發展。——這裏面有我的血淚體驗,我和朋友從迪拜前往阿布扎比,打車費摺合人民幣是500元起步,然而這兩個酋長國之間的距離只有123公里。對照一下,北京與天津相距120公里,現在高鐵的普通座票價是五十來塊錢,即使慢車也只花兩個小時多一點,普通座票價不到二十塊。
在鐵路發明整整兩百年後的今天,包括黎巴嫩這種曾經繁榮富裕的國家,還有很多人沒見過鐵路,簡直讓人要像屈子一樣吟嘯天問啊!我們體會的“落後”,是“有高鐵之前我坐兩天兩夜綠皮車啊呀那可是真辛苦”;而有些人所承受的不發達,是沒有火車可坐。所以,當我們強調中國是發展中國家的時候,也難怪人家會覺得這是在犯矯情。
因此,中國和黎巴嫩等國合建鐵路的消息一傳出,當地的人們馬上就能明白其重要意義,如果這條鐵路以及平行的“阿拉伯高速公路”真的建成,那不僅盤活了黎巴嫩,也盤活了整個中東。惹人憧憬的是,這條鐵路和公路都是一帶一路的一部分,這將使中東向着整個歐亞大陸打開,那是航空和海運沒法比的,説“久旱逢甘霖”似乎也不為過。
相對照的卻是,美國為了打擊真主黨,對黎巴嫩搞制裁;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堅持,黎巴嫩必須實行政治改革,避免國際援助遭貪污,在解決這個問題之前,不會提供資金——即使在港口爆炸之後還是這個論調。
這種情況下,2019年11月,真主黨領袖納斯魯拉提出了新的設想:“黎巴嫩轉向東方。”他主張“走向中國以在金融和經濟上拯救黎巴嫩”,並在今年6月再次闡述這一動議。

左為納斯魯拉,右為薩阿德·哈里里
“走向中國”在今天的中東是股潮流,伊朗的“東顧”策略、阿聯酋的“擁抱中國”計劃,連名稱都相近。但是,由於黎巴嫩的關鍵地理位置,各方面立刻就不淡定了,美國當然跳出來進行攻擊,利益牽涉方和各路吃瓜羣眾也見解繽紛,而“黎巴嫩”和“貝魯特”兩文反映了相當一部分中東精英的思路。
看了兩篇文章的題目,中國讀者肯定以為,這兩篇文章是在替黎巴嫩人民的利益考慮,討論一下,如果中國與黎巴嫩合作搞建設,是不是能幫助黎巴嫩更快地走出困境?
然而,不是的!
中東的文化精英和政治精英普遍養成了這樣的思維習慣,談論中國和中東的關係時,總是琢磨中國會有哪些利益,這些利益會對中東有什麼影響。尤其是“貝魯特”一篇,其實的意思是:黎巴嫩現在進入了死局一樣的狀態,正好是中國的機會。
半島電視台的文章往往有一種獨特的文風,我稱之為“半島體”,不僅出發點、推理過程和結論都遵循西方的帝國理論,甚至遣詞造句也充滿語言暴力,“貝魯特”恰是一篇範文。
本來,這篇文章的第一段非常感人:
8月4日,貝魯特港口爆炸升起的濃煙還未消散,在事故發生後的第一時間裏,黎巴嫩的受難者們就看到,在他們周圍,有帶着亞洲人特徵的面孔,在以精湛的醫術努力救治他們。這些人設法給傷口止血、處理骨折並緊急治療燒傷。他們就是中國維和部隊在黎巴嫩的第十八批緊急醫療隊,隸屬聯合國駐黎巴嫩臨時部隊。

“黎巴嫩”一文的插圖,是引用了新華社的照片,文字説明:“中國軍隊向黎巴嫩軍隊捐贈抗疫所需的物資。”
隨後列舉疫情以來中國給予黎巴嫩的各種援助。然後,作者就摟不住地滑向了帝國論思維,她啓發讀者思考,黎巴嫩“是一個——歷史上——並不包括在中國利益內的國家”,而納斯魯拉在內的“一羣黎巴嫩政治家察覺到,它的生路,在於掉轉航向,從政治上和經濟上都進入中國的軌道”。最後文章竟能得出這樣的結論:“北京認識到了形勢變化是何等重要,其中最重要的是政治的地平線發生了修正,足以讓黎巴嫩成為中國的投資項目”。
這位作者肯定會堅持:我才不是宣揚帝國論的教條,我是在討論黎巴嫩的客觀形勢!
確實,作為本地記者,她看到的客觀形勢是這樣的:中東各國雖然名義上是獨立的,但幾乎都無法擺脱西方強國乃至鄰國的干涉,大家已經習慣了這種現實。
黎巴嫩從奧斯曼帝國分離出來之後,曾經由法國“託管”一段時間,這次港口爆炸後的接下來幾天,竟然有六萬黎巴嫩人——人口的百分之一——簽名請願,希望法國恢復託管十年。馬克龍雖然否決了這個可能,但還是希望利用這個機會,綻放一下昔日大國的餘輝,因此積極介入黎巴嫩政治,為組建新內閣提出了原則——“法蘭西倡議”,還劃定了兩個星期的期限。

《阿拉伯新聞》報道中的圖片,8月6日,馬克龍飛抵貝魯特,慰問災民。
但是,目前真正鉗制黎巴嫩的是美國,法國説了不算,結果黎巴嫩各派別來回扯皮,過了法國劃定的期限,仍然無法確定內閣成員名單,急得總統奧恩公開警告,再這麼拖下去,國家會走向“地獄”。可是總統的警告也不起作用,目前,貝魯特三十萬人流離失所,無數房屋急待修繕,然而卻遲遲整不出一個正式的政府,實在是看得路人也着急。

《阿拉伯新聞》報道中的圖片,這樣的街道比比皆是
在那六萬親法派之外,大多數黎巴嫩人都看出來,法國扮演宗主國的角色是有心無力了,在半島的一檔《新聞的背後》談話欄目中,貝魯特國家研究和文獻中心主任便直言不諱:“法蘭西倡議已經失效,現在是時候説明白這一點了。”
法國不行,而由於真主黨的抵抗,美國實際上也無法真正控制黎巴嫩。在我們看來,當西方霸權無法左右一個小國的時候,那正好這個小國可以獨立自主了呀。但,不,被帝國論薰陶的精英們不這麼想,他們被灌輸的觀念是,在一個小國那裏,當原有的大國力量衰減的時候,會形成“權力真空”,然後就像中學物理課的實驗那樣,新的大國力量會被吸進來。——可是人類社會不是中學物理實驗課啊,汗。
中國的外交官們已經熟悉了這套邏輯,中共中央國際聯絡部西亞北非司司長張建偉就申明:“我們不打算在黎巴嫩取代美國,我們也沒有能力這樣做,因為中國仍然是一個發展中國家。即使中國經濟更加發達,它也不會尋求填補黎巴嫩的任何真空。”(據“黎巴嫩”一文)
然而,在中東,像在世界上其他地方一樣,有相當一部分人認為,美國的影響力在衰減,而中國的能量在增長,並且預測,中國很可能是最後的勝利者。
黎巴嫩有一份純法文的大報《東方日報》,親法、親西方,曾經發表過一篇文章《納斯魯拉與死衚衕》,痛斥納斯魯拉“靠攏中國”的提議。然而,該報還發過一篇文章《中國,站在中東腳畔的巨人》,一起首就説:“目前在中東的較力當中,最大的矛盾之一就是,亞洲巨人中國,本來應該比其他國家都更加關切中東的穩定,然而它卻在這裏缺席。相比美國和俄國,這個國家更加地依賴這一地區,畢竟其能源的一半都來於此。”照這意思,中國就該像美國和俄國那樣,“傻小子睡涼炕”地跑去中東折騰。

《東方日報》官網《中國,站在中東腳畔的巨人》一文的標題
似乎,一部分中東人真的在等着,哪一天早晨醒來以後,會在電視上看到《拯救大兵瑞恩》場景的再現:中國軍艦在海平線上一字排開,過一會兒,直升機羣像蛾子一樣漫天噗嚕噗嚕飛,然後登陸艇載着中國士兵一船船地向海灘上湧。
所以,“貝魯特”一文的作者實際是在告訴讀者,根據——她熟悉的——“客觀規律”,中國必定會給出解決黎巴嫩當前困境的“打包方案”。
而“黎巴嫩”一文則是藉助黎國一位親華人士的口,暗示了相近的意思,“誠然黎巴嫩的經濟和軍隊以及銀行仍然與美國體系捆綁在一起”,“除非另有變故,否則……它既不能向中國開放,也無法擺脱美國的影響”,但“如果黎巴嫩想要變得更好,那麼它必須向中國開放。如果形勢始終這樣,黎巴嫩將破產”。
對我們來説,這兩篇文章槽點滿滿,像在講述一個平行的世界。實際上,人家確實是在講述一個平行的世界,那個世界的客觀規律,和我們掌握的客觀規律,竟然是不一樣的。
在中東,外來的大國干預是常態,所以大國干預就成了客觀規律,政治分析家在媒體上替大眾分析形勢的時候,會不帶感情地討論這方面的實時情況。
半島電視台的一期談話節目《新冠疫情過去之後,會是美國停止領導世界、中國接手掌舵嗎?》中,嘉賓之一是位在多哈教書的學者,他認為中國不可能超越美國,原因之一是“中國自建國來就沒有過入侵(他國)的行為,而且也沒有擴張的意願”。要順便一提的是,他的辯論對手是一位貝魯特教授,堅信中國會取代美國的領導地位。
半島的另一期談話欄目《華盛頓還是北京?——疫情之後,中東的未來屬於誰》中,現場的阿拉伯專家很斯文地分析中美兩國的長短,提到,美國在中東一些國家有駐軍,而中國只是“在一個封閉的環境裏被感知到”——這個所謂封閉的環境,大概是中東人想象中的東亞。
中東精英的這些論點,揭示了一個意外的情況:中國抱着善意,覺得找到了各國之間合作和溝通的辦法,那就是憑藉最樸素的生活經驗,來形成共鳴。沒想到的是,人的經驗是不能相通的。
我們説“和平發展”,可是那位巴勒斯坦女記者,任何一個黎巴嫩人,都不知道什麼叫和平。阿拉比亞通訊社有篇報道《黎巴嫩在動盪和危機中迎來建國百年》,文中,該國一位著名的詩人説:“我今年53歲,就沒有一年是平安的。”內戰與他的青春同步,此外還有以色列入侵、不同宗教派別互相屠殺、前總理拉菲克·哈里里在炸彈爆炸中身亡……

《黎巴嫩在動盪和危機中迎來建國百年》中的插圖,兩個男人坐在炸燬的陽台上
我們説平等、互利,中東人也沒見過,他們承受的都是干預、霸凌,以及本國既得利益集團的貪污腐敗。就在最近,土耳其出兵利比亞,意圖佔據地中海東部的石油資源,而以色列公然説,不排除哪一天暗殺納斯魯拉的可能性。
最樸素的人生經驗不同,影響周圍世界的客觀規律也不同,這就造成中東與中國之間的種種誤解。
中東人對一帶一路倡議非常重視,覺得這對中東世界是絕大的機會,在中東媒體的英文版上,該倡議已經有了專稱“BRI”(Belt and Road Initiative的縮寫)。但是,他們總是説成“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而我們覺得,一帶一路是大家的呀,在哪一段兒,就是那一段兒的國家和社會的呀,所以這不是中國單方面的事兒,是大家的事兒呀。
他們還總是以資本的角度來考慮一帶一路倡議,“貝魯特”一文就思量,黎巴嫩現在還不上的國家債務已經達到了其國民生產總值的170%,而中國投資的工程項目最快也要在五年之後才產生收益。像這樣,把一帶一路倡議理解成中國單方面的事務,理解成投資行為,那麼,資本總是尋求儘快獲利,而黎巴嫩自己現在又下成了一盤死棋,於是就難免要猜測會不會有什麼“解決方案”了。
但是,中國從來沒把一帶一路協議看成簡單的投資,而是設想為一個“建設的過程”,是所有人一起開展現代化建設、共創繁榮的光輝事業,當然不會有資本的那種急躁。
還要説一句,阿拉伯人公認性子急,容易不冷靜,而中國人是世界上最有耐心的民族、最經得起耗,這種民族性格的差異也是造成誤解的一個因素。

新月地帶的玻璃生產歷史悠久,上溯到古波斯和古羅馬時代。據阿拉比亞通訊社的這篇報道,大爆炸摧毀了無數玻璃門窗,
廢渣隨即運到了另一座城市的黎波里,那裏的玻璃匠人把這些碎渣回爐,手工製造傳統工藝品。真是小草一樣頑強的人民。
閲讀這兩篇文章,以及中東媒體上大多數類似議題的文章,還會有一個困惑:阿拉伯聯盟、阿拉伯世界、中東世界在哪兒?
像貝魯特港口復建,難道不可以是阿盟來找中國合作嗎?阿盟出資金的大頭兒,中國派公司、出技術同時參與一部分投資,這好像是順理成章的呀。
阿拉伯高速公路和鐵路也是如此,既然對中東世界至關重要,是百年不遇的機遇,那麼,為什麼不能本地國家聯手,設法給黎巴嫩和敍利亞一個太平呢。怎麼這麼被動,幻想中國會派大軍過去,建立“穩定”和“秩序”,好讓工程開工。
早在1947年,阿拉伯國家就提出了“經濟一體化”的設想,比歐洲還早,此後也做了很大的努力,但是,在複雜的內外力量打擊之下,沒有能成功。今日的所謂中東世界,是空前的四分五裂。
黎巴嫩雖然是個“頂着西方面孔的阿拉伯國家”(《東方日報上》上一位讀者留言),但力量強大的真主黨親伊朗、親敍利亞,伊朗的死對頭沙特當然看不過眼,沙特國王就公開宣揚是真主黨的“霸權行為”製造了貝魯特港口爆炸。黎巴嫩人當中甚至有種腦洞大開的陰謀論,認為港口是遭受了小型核彈的襲擊,這場爆炸是廣島和長崎悲劇的延續,當年美國向廣島和長崎扔原子彈,是為了滅絕日本的基督徒——別問我,我也不明白這裏面的邏輯,我只是忠實的復讀機——貝魯特港口爆炸也是如此,因為港口周圍正是基督徒的聚居區。一位前部長同時也是看守政府成員的政客居然在電視上贊同這個怪論!
這就是為什麼,對於建立多極化世界的呼籲,中東人總像沒聽見一樣,因為他們明白,該地區的國家目前根本不可能聯合在一起,成為世界結構中的一極。不管是擁華派還是親美派,倒有個共識,那就是新冠疫情之後的世界只會有中美兩極,其他國家的宿命就是選邊兒站隊。擁華派真心出於家國之愛,催促同胞選擇站在中國一邊,因為“龍回來了”。
BRI——一帶一路倡議橫空出世之後,中東國家反響積極,但都是以單個國家的身份來直接與中國合作,完全沒有抱團兒的想法。對他們來説,這樣的合作免去了中間環節的繁瑣,更高效,也便於更好地為自己的國家爭取利益。擁華派甚至抱怨政客們太遲鈍,擔心本國落在鄰國後面。這樣的形勢下,當中東媒體人研究中國和黎巴嫩的關係時,也只看到了一對一的框架,還有第三個因素就是美國,但完全沒有本地區其他國家的影子。
説到底,“黎巴嫩”和“貝魯特”兩篇文章擺明了,不但沒有什麼快速簡便的“解決方案”,相反,BRI道阻且長。中東地區乃至全世界急需的那些基礎設施,火車,公路,發電……如果真想建成,起點必定是人心之間一點一滴地溝通,達成“同情之諒解”。中國必須想法讓世界明白,這個東方古國真的無意重複英國和美國的錯誤,相反,是在號召大家一起來嘗試一次社會進步運動。
既然是人類共同的事業,那有什麼可急的呢?目前,中國能在中東世界擁有這麼大的魅力,已經説明了善意與和平能夠直抵人心。
最後附上《致貝魯特》的歌詞,一起感受異國詩歌的魅力:



本文系觀察者網獨家稿件,文章內容純屬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平台觀點,未經授權,不得轉載,否則將追究法律責任。關注觀察者網微信guanchacn,每日閲讀趣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