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木：他就像為黨的新聞事業而生

－－ 緬懷前總編輯譚文瑞

在我國老一輩新聞工作者中，有些同志可説是為黨的新聞事業而生，為了這一事業，他們在離退休後仍孜孜不倦，樂此不疲，直到生命的終點。報社前總編輯譚文瑞就是他們中的優秀代表。

1994年3月，組織上讓我主持國際部的工作。不久，已離休在家的譚總要我得空去他那裏一趟。他語重深長，主要叮囑了兩點，一是要我們牢記周恩來總理當年給國際報道規定的任務：對外宣示我國外交政策，對內進行愛國主義和國際主義教育。譚總指出，雖然時移勢易，但周總理的指示依然具有現實指導意義。二是要我們重點抓兩方面工作：加強國際評論和擴大報道面。他特別強調，國際評論是人民日報的長項，一定要發揮好這個優勢。

我向他彙報了國際部新班子的報道設想。評論方面，將增加評論品種和數量，大中小結合，特別要提高評論的時效性，爭取頭前晚上新聞聯播的重大新聞，讀者在第二天的人民日報上就能看到相關評論。信息方面，通過精編新聞，在版面上增加消息條數，擴大報道面，讓人民日報國際報道成為世界編年史。譚總認為我們的想法很好，雖然實現有些難度，但要努力堅持。

1993年3月環球時報創刋，由國際部主管，部主任要看大樣。我在任上和退休後在環球時報工作的幾年裏，深切感受到譚總對這份新生報紙的關愛。他經常給我打電話，有時還讓我去他家，要我將他對報道的意見、建議轉達給環球時報的領導。他的許多意見很中肯，具有指導性。

他支持環球時報在報道內容和形式上同人民日報拉開距離，不同質化。譬如，對國家領導人出訪的報道，人民日報天天上頭版，佔據國際版大部分版面，環球時報可以不放頭版，少報道甚至不報道;作為國際類報紙，對國內大事可以不報道。持這種意見在當時是難能可貴的，在相當時間內，社內外的不少同志批評環球時報沒跟主報保持一致。

譚總看環球時報很用心，經常能看出問題。有段時間，環球時報通過連續報道，把中國的國際環境渲染得很兇險，好象處在狼羣當中。譚總指出，編輯部這樣做的本意無非是想以此警示國人，要居安思危，但負作用也是明顯的。這不符合實際情況，給人的印象是中國沒有朋友，淨是敵人，很孤立，有人可能會問：中國外交怎麼辦成這個樣子？過了幾天，上面發話了，跟譚總的看法大同小異，可謂不謀而合。

在報道形式上，譚總多次説，中國新聞報道受蘇聯《真理報》的影響，消息與評述截然分開。環球時報沒走這條路子，沒有純粹的消息，文章夾敍夾議。譚總認為這很好。而在當時，對環球時報的文風持不同看法的人不少，認為不正規，是野路子。譚總還多次説過，美國《新聞週刊》和《時代》雜誌能把過去一週的新聞，經過編寫，讓讀者讀起來仍津津有味，沒有吃炒冷飯的感覺，這種功夫很值得學習。環球時報有些欄目也學習和堅持這麼做，譚老功不可沒。

1997年，時任主席江澤民訪問美國，環球時報在一版刊登通訊，文中有這樣幾段：在夏威夷，“江主席戴着泳帽，以蛙式在水中不徐不疾地游泳” ; “夏威夷州州長在官邸舉行歡迎晚宴，州長夫人唱起民歌《祝願歌》，江主席興致勃勃地拿起夏威夷六絃琴為她伴奏” ;在洛杉磯華人舉行的晚宴上，“江主席在賓客面前有板有眼地唱起《捉放曹》裏的一句‘一輪明月照窗下’。”

為此，一家中央新聞單位的領導給上面寫了封“告狀信”，説環球時報無視關於不許寫國家領導人生活細節的規定，嚴重違反宣傳報道紀律。信由中央辦公廳主任批轉給人民日報社長和總編輯。報社兩位領導給我們嚴厲批評，並要求寫書面檢討。時報總編輯寫了檢討書，我在上面加了幾句，説此事我也有責任，因為當時環球時報仍歸國際部管。

得知此事後，譚總説：上面有命令，你們寫檢討是應該的，這是紀律。但我不認為你們有什麼錯，還覺得你們做得好。國家領導人在國外的行為全世界都能看到，為什麼中國人就不該知道？何況國外的反應大多是正面的。

沒過多久，事情發生戲劇性變化。 江主席在一次會議講話中説，對他這次訪美報道最好的有兩家新聞單位，環球時報是其中一家。譚總見解高明，讓人佩服。

真的是人有旦夕禍福。5年前，譚總不慎從一個台階上摔下，幾天後因傷重不治而去世。身子骨硬朗、思維敏捷的譚總，就這樣突然離開我們，讓人痛惜。謹以此短文表達對他的懷念和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