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德志：脱離事實的極化思維要不得

每個人都有觀念，這些觀念也都會形成某種形態。因此，從最寬泛的意義上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觀念形態。但是，有的觀念形態會表現出極端的情況，不顧事實，不懂妥協，不會寬容等等，這就是極化思維，極左或極右是其兩種表現形式。就觀點和立場來看，兩者正好相反，水火不容。但是，極左和極右卻能奇妙地在很多地方共享同樣的思維方式，其中一個顯而易見又深陷其中的現象就是脱離事實。

關注自己喜歡的事實，是人類的天性。一般來講，人類在認識自然和社會的過程中，會全面地汲取各種信息。但是，隨着知識的增長和價值觀的形成，人們開始偏好關注那些自己喜歡的事物，而這又會反過來影響價值觀。偏好來源於對現實的認識，又反過來指導人類認識現實。這種認識過程自然而然地構成了一個閉環。如果個體保持開放的狀態，他還是會繼續接受新的事實，進而修正自己的觀念，構成一種開放的體系。

只關注自己喜歡的事實，主動迴避甚至是否定各種自己不喜歡的事實，不願意走出封閉的循環，就會使觀念形態走向偏狹，形成輕度的極化思維。從不承認到不接受，直到不理會，最後發展到用想當然、莫須有的態度對待事實。以偏概全，不懂妥協，不會寬容，都與對事實的選擇性接受有關係。有的時候，即使只是一個極端化的個案，極化思維的持有者也會傾向於用這個樣本推論總體。

利用價值邏輯剪裁事實，是中度極化思維的基本特徵。輕度極化思維進一步發展，就會開始扭曲事實以符合價值。為了突出自己的偏好，採用誇張、片面的方法來表達觀念形態的偏好，助長極化思維。當很難在現實當中找到相應的事實，就開始採取文學筆法、電影敍事等改造的事實來代替事實，追求誇張效應和片面深刻。他們仍然相信，事實是重要的，但是，全面的事實並不重要，利用價值剪裁事實，這才是事實。也就是説，一旦他深信不移的邏輯遭遇挑戰，他寧可相信邏輯，也不相信事實。為了強化自己的所謂邏輯，極化思維就開始對事實進行剪裁，只相信與個人價值取向吻合的事實。

完全脱離事實，是極化思維的病因，是重度極化思維的病理特徵。在人類社會中，即使是普遍的規律，也會存在大量例外，即使健康的觀念形態也只能反映一部分事實。在深陷重症的極化思維那裏，事實是虛假的，價值決定事實。當發生的事實與價值不吻合，發生錯位時，病態的極化思維就會拒絕承認事實。在改造事實仍然不能滿足這種病態需要時，就會有人鋌而走險，編造謠言，捏造事實。對於有損自己觀點的事實採取拒絕的態度，甚至是用各種方式進行打壓，是極化思維在行為上的一個反應。與片面地選擇事實，主觀地裁剪事實相比，重度極化思維不顧事實，捏造事實，最終會建造一個空中樓閣，完全脱離事實，只生活在自己構建的主觀世界裏。

現代信息通信技術會在某種程度上助推極化思維。基於大數據算法的偏好分析，一些新聞類、娛樂類的APP具備了智能推薦的功能，通過大數據算法，識別使用者的偏好，為使用者推薦他喜歡的內容，這在事實上強化了人們的觀念形態偏好。再比如，微信羣的討論也會越來越傾向於喜歡待在自己喜歡的微信羣裏，而傾向於離開自己不喜歡的微信羣。觀念形態相近的人走在一起，在信息選擇、觀點表達等各個方面都出現了自我強化。

實事求是，是治療極化思維的良方。1987年3月3日，鄧小平會見美國國務卿舒爾茨時對自己有一個評價：我是改革派，又是保守派，比較正確地説，“我是實事求是派”。如何才能在該改革的時候與時俱進，該保守的時候堅持原則，既能做改革派，也能做保守派呢？只有迴歸事實，保持開放，從實際出發，實事求是，才能克服脱離事實的極化思維，重新獲得健康的觀念形態。(作者是天津師範大學政治與行政學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