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負利率之爭背後的考量

5月13日，美聯儲主席鮑威爾明確表示，美聯儲當下並不關注負利率，而打算繼續使用已經嘗試過的工具，明確回應了一天前總統特朗普關於美國應享受負利率帶來好處的説法，給美國是否應實行負利率貨幣政策的疑問暫時打上了一個休止符。

這場關於美國貨幣政策的爭論恐怕剛剛開頭，無論是鮑威爾代表的美聯儲還是特朗普背後的美國政府，都有着自身的考量和取捨。

從特朗普方面來説，其一直在給美聯儲施壓，迫使其下調利率。在當下，他顯然希望再度推動負利率以在大選年穩住陣腳，推高股價、穩住消費、降低債務壓力，讓疫情下的美國經濟成績單不至於太過難看。

一季度美國經濟同步微增0.5%，環比則下跌4.8%，在失業暴增、企業破產增加、美國經濟陷入長久衰退風險加大的情況下，二季度經濟增長數據預計將更糟糕。在這期間，因美國財政支出倍增，收入減半，甚至傳出大規模減税政策有可能擱淺的消息，美聯儲此時的地位顯然十分重要。

從美聯儲方面看，其貨幣政策演變之路也十分清晰。

2015年底，美聯儲實行貨幣政策正常化。由於經濟復甦坎坷，前美聯儲主席耶倫並未把負利率剔除出政策工具箱，但也僅是將其作為最後手段。此後，美國經濟復甦穩固，對美國負利率的議論漸趨平息。

全球貿易摩擦給世界經濟帶來的不確定性使美聯儲在資產負債表依舊龐大之際，不得不結束貨幣政策正常化進程，轉而實行預防式降息，穩定市場情緒。新冠肺炎疫情又使美聯儲於3月15日降息至零，並重啓大規模量化寬鬆計劃，開啓了美聯儲的零利率時代，並竭盡所能保證市場有充足的流動性，但也引來了美聯儲下一步是否會實施負利率的疑問。

分析鮑威爾的發聲，可以看到美聯儲對政策的考量。

一是負利率政策的效果有待明確，但副作用卻十分明顯。歐洲央行和日本的負利率政策已經實施一段時間，在拉動經濟增長和擺脱通縮威脅方面未見明顯效果。美聯儲實施負利率的副作用則十分明顯，其將削弱銀行盈利，影響信貸市場，使債務規模更為龐大，同時也會降低美國國債的吸引力。在無法評估這一政策對金融市場的衝擊大小情況下，貿然實施負利率政策顯然不是合適的選擇。

二是在美國經濟復甦以及股市長牛期間，財政政策的施展受制於赤字攀升和府院之爭，美聯儲的超寬鬆貨幣政策起到了關鍵作用，但同時也形成了各方對貨幣政策的過度依賴，使市場信心在美聯儲收緊貨幣政策時變得更為脆弱。鮑威爾此次明確表示，通過政府支出或減税政策等財政政策進一步紓困，儘管代價昂貴，如能有助於避免長期經濟疲弱並帶來更強勁復甦，也十分值得，顯然支撐美國經濟的是貨幣和財政政策組合拳，而非一方獨奏。

儘管鮑威爾態度堅決，芝加哥商品期貨交易所2021年4月和之後到期的期貨合約走勢仍顯示，市場預期美國將出現負利率。而一些經濟學家仍在堅持負利率的主張。哈佛教授暨前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首席經濟學家肯尼斯·羅格夫就表示，美聯儲需要考慮經濟怎樣從疫情影響中迅速復甦以及需要許多年才能恢復到2019年經濟產出水平的機率。

面對市場和各方越來越大的胃口，美聯儲如何保持自己的政策獨立性有待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