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康：財政“緊日子”該怎麼過

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提出，各級政府必須真正過緊日子。所謂過緊日子，是政府財政收支矛盾尖鋭化的一個形象説法，收支之間的差距擴大，在財政的狀態和政府管理部門的感受上來説，就是過日子變得緊緊巴巴。如果説前幾年還是講準備過緊日子的話，在疫情給中國經濟造成突發性困難的嚴峻形勢下，緊日子真的來了。

從財政分配實踐經驗的視角來看，過去在赤字連年的困難時期，早有“年年難過年年過”之説，再緊的日子也得過，當下考慮問題的關鍵，是要在堅定地為經濟社會全局繼續服務中，實現財政分配與政府運轉的可持續。因此，認識財政怎麼過緊日子的問題，實際上需要有一套應對新局面的理性選擇。

第一，過緊日子要“理財有為”，明確地樹立大局意識、創新意識和擔當意識。財政收支緊張是國民經濟在運行中種種特定矛盾的一種集中的、綜合的反應，而財政分配環節無論在感受上有多麼嚴峻，都要把注意力聚焦於服務整個發展大局。當下中國經濟的“大局”是要戰勝疫情所帶來的負面影響，繼續引領新常態，應對中美貿易摩擦升級等一些導致經濟下行不利因素的挑戰而實現高質量發展，對接“新的兩步走”現代化戰略目標。財政是國家治理的基礎和重要支柱，本身緊不緊，不是問題的關鍵與實質。我們強調了多年的“跳出財政看財政”，首先是講大局意識，而過緊日子裏的大局意識，就是要敢於擔當、承受壓力和更好地凝聚迎難而上、創新發展的強烈意願，在創新中儘可能地為經濟社會發展克服種種困難。

第二，過緊日子要“理財有道”，合理運用管理手段開源節流。所謂開源，即生財有道、聚財有術，從財政收入方面來説，可表述為合理的財源建設。從中長期來看，有逐漸提高直接税比重製度建設的任務，從短期可操作的角度來看，要做好精細化管理工作，對一些在經濟發展過程中隨着要素市場開拓形成的更多樣化的財政收入來源，要挖潛。有些具體税種的改革，也有增收因素。比如客觀地講，這一輪個人所得税改革，對低中收入端是降低税負，對高收入端則是在實行“綜合”機制以後增加税負，擴展了財政來源，這些因素在開源方面，都應納入合理化、精細化管理。所謂節流方面，則屬於用財有方，支出精打細算，優化結構，當前首先主要是考慮可以壓縮支出的對象，其中的彈性空間雖然不一定多麼大，但是在過緊日子的形勢下，還是應作為節流加以考慮的重點。比如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特別強調，中央本級支出安排負增長，其中非急需非剛性支出壓減50%以上，可以説，這一項“點調控”的力度已非常大，其意義在於帶頭在節流方面樹立了榜樣，各級地方也需努力在節省開支方面做好工作，如能結合精簡機構的改革努力，效果會更好、更顯著。

第三，過緊日子還要“理財有智”，合理運用政策工具。其中最突出的，是有必要在運用赤字手段和發行公債方面做更為積極的處理。傳統觀念曾認為打赤字和發行公債應該作為一種理財不良狀態來看待，但總結多年來經濟學理論和政策實踐方面的進展，中外財政界都已經明確地把赤字和公債作為政策工具手段來看待，其本身概念上已經中性化，關鍵是在過緊日子的情況下，怎樣審時度勢、在更好服務全局的前提下理智地安排好赤字，運用好公債機制，應對收支壓力。政府工作報告中明確提出，今年擬安排的赤字率是3.6%以上，政府債務收入總額度超過8.5萬億元。這一方面體現了必要的擴張性，另一方面顯然綜合權衡後體現了處於安全區之內的理性操作安排。赤字在沒有可動用的結餘情況下，需要通過發公債來彌補，關鍵是政府債務怎麼發，需要力求理性與智慧。最近經濟界圍繞有關“赤字貨幣化”的討論激烈。從政府工作報告看，赤字擴張主基調，還是積極穩妥，那麼最大可能性是要將匹配特別國債作為非常時期的非常之策，來具體設計合理方案，估計會力求理智地主要對接市場渠道，籌集特別國債的資金來源。

第四，過緊日子更要“理財創新”，着力於鋭意推進制度機制變革，充分運用“四兩撥千斤”機制的乘數和放大效應，一個錢要爭取頂幾個錢用。我們注意到，在過去的已有經驗中，像財政貼息、政策性信用擔保、政府和社會資本合作(PPP)等機制，都會產生顯著的放大效應。政府工作報告提出，今年擬安排地方政府專項債券3.75萬億元，比去年增加1.6萬億元，再加上赤字及特別國債2萬億元中的一部分，用於投資的資金安排已經達到4萬億元以上。當前中國GDP已經達到100萬億元規模，財政可動用的資金雖然由此而相應地在絕對額上顯得充足起來，但面對着整個社會的有效投資需求，政府資金供給依然十分有限，因此應特別強調要四兩撥千斤地使用。

最後，財政過緊日子還得注重“理財協調”。財政政策需要與貨幣政策、產業政策、區域政策、收入分配政策等等配合呼應，加快高質量發展的通盤協調。當下於貨幣政策方面，已對其“穩健”強調了靈活地保持流動性合理充裕，以及在降準降息通道上的相機抉擇;“新基建”顯然有強烈的產業政策色彩;區域政策方面中央又再次召開西部大開發工作會議，以及在一系列區域政策方面明確了結構性優化要求;收入分配政策強調保民生、優化再分配、精準扶貧實現全面小康，等等;這些政策，協調呼應地配合在一起，才能構成財政理財方面在過緊日子中堅持服務全局、發揮自己應有作用應該達到的較高水平。

政府工作報告提到，一定要克服工作中的形式主義、官僚主義，煥發活力，在財政過緊日子的前提下，這就特別需要結合體制機制的改革創新，深挖形式主義和官僚主義體制根源，通過深化改革來調動行政系統工作人員的積極性，鼓勵地方和基層辦實事、敢擔當、有作為，使整個政府管理系統的綜合績效得到提升。(作者是華夏新供給經濟學研究院院長、財政部原財政科學研究所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