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45萬暴跌至2000元熔噴布崩盤也瘋狂
作者:臧晓松

臧曉松/攝 吳比較/製圖
證券時報記者 臧曉松
10天掙了20萬,徐大姐還嫌少,“跟別人不能比,比起來有差距。”
徐大姐家住江蘇揚中市,這個處於長江邊,以河豚聞名的小城市,今年全民參演“瘋狂的熔噴布”。
經營酒店多年的徐大姐,親歷了當時的場景:酒店內外24小時都是人,“那時就開始搶布了,一星期的時間,價格從每噸20萬到25萬,接着就是28萬、33萬、35萬……後來一下子就漲了40萬!”徐大姐每説一個數字,就狠狠地拍一下桌子,彷彿又回到了那個瘋狂的一刻。
徐大姐出了10萬元,和幾個朋友合夥買了6台機器,只有兩台正常運轉。即便如此,她還是掙到錢了,“那時候,不管啥樣的熔噴布,都有人搶着買。”
生產熔噴布的機器,價格也水漲船高。疫情之前每台1.2萬元,之後每台達到3萬元,最貴時漲到15萬元。據瞭解,整個揚中生產熔噴布的機器一度達到5000多台。
瘋狂在4月15日戛然而止。揚中重拳出擊,全市所有熔噴布生產經營企業全面停產整頓———最高賣到每噸45萬元的熔噴布,突然跌到最低2000元!用於生產熔噴布的機器,也突然無人接手,“只能當廢鐵賣。”
時隔一個半月,“熔噴布之鄉”揚中的街頭重回平靜,但包括徐大姐在內的當地人,內心還沒能平靜下來。
火熱
家家忙做熔噴布
徐大姐在揚中經營酒店很多年了。
中午時分,證券時報·e公司記者來到酒店詢問熔噴布時,徐大姐突然來了精神。不過聽説是記者,她又略顯失望,“我還以為你是來買布的。”
熔噴布市場的瘋狂程度,直接反映到當地酒店的入住率上。徐大姐的酒店有50多間客房,以前入住率也就在三成左右,從兩個月前開始突然爆滿,她也一度忙得不亦樂乎。
“我天天在酒店裏忙,人家天天在外面掙大錢。”徐大姐所説的掙大錢,就是生產熔噴布,“我們這裏的人,上到80歲的老人,下到10來歲的孩子,能參與的全都參與進來,大家一起掙錢。”
熔噴布從每噸2萬元突然漲到10萬元,徐大姐隨後乾脆也參與其中。
她和朋友合夥,6個人買了6台生產熔噴布的機器,都是產能最小的“45機”。“其實以前每台也就1.2萬元,我們買的時候是3萬元,3天后拿貨時漲到了6萬元。”徐大姐最終選擇加價買機器,“你不要的話,對方會馬上就退錢給你,有的是人搶着買。”
在生產熔噴布這件事上,每個人都是門外漢。徐大姐的機器從3月26日開始調試,“就2台機器能正常運轉,另外4台一直調試不出來。”她介紹説,這個機器很難“伺候”,“白天和晚上温度不一樣,生產出來的熔噴布質量就不一樣。”讓徐大姐頗為欣慰的是,別人家的“45機”一天24小時能生產130公斤熔噴布,而她家的一台機器能生產255公斤,“感覺我們家產的布質量特別好,韌性和均勻度都不錯。”
徐大姐趕上了好時候,熔噴布生產出來時,每噸能賣到35萬元。20天時間裏,機器共運轉了10天,徐大姐掙了20萬元。但她並不滿意,“掙得太少了,跟人家比起來有差距。”———她周圍的朋友,有人掙了幾百萬,有人掙了上千萬。
瘋狂
熔噴布飆至45萬元/噸
在國內疫情得到控制後,揚中的熔噴布市場逐漸冷清,價格也降到每噸20萬元。
“4月8日武漢解封后,鎮上突然來了上百個湖北人,那時就開始搶布了,每噸價格從20萬到25萬,接着就是28萬、33萬、35萬……後來一下子就漲了40萬!”徐大姐每説一個數字,就狠狠地拍一下桌子,彷彿又回到了那個瘋狂的一刻。
據揚中市場監管局公佈的數據,截至4月10日,揚中登記註冊的涉及熔噴布生產、銷售的企業達到867家。
徐大姐的酒店又跟着火了起來,在熔噴布市場最火熱的時候,“整個酒店裏都住滿了,全都是買布的。那時候人家就問:你有貨嗎?根本不問價格,有貨就行,現場付錢。”
熔噴布價格繼續走高,一度衝至45萬元/噸。生產熔噴布的機器也愈發難買,價格飆升至每台15萬元。事實上,一套機器運轉起來要花到50萬元:機器上配套的加熱包,最便宜時每個只要400元,最高時達到1500元錢;模具原本只要3000元,最高時漲到8萬元,“價格就沒法説,不是一天一個價,是一個小時一個價。”徐大姐感慨道。
叫停
熔噴布跌至2000元
“我們鎮上一般工人每月工資就兩三千塊錢,人家碰到利潤這麼高的行業,誰不想幹,誰不想撈一把? ”徐大姐説,很多人通過生產熔噴布賺到了錢,然後又全部投入到購置新設備中。
瘋狂在4月15日戛然而止。揚中重拳出擊,全市所有熔噴布生產經營企業全面停產整頓。“整個揚中據説最多時有5000台機器。”徐大姐表示,在當地開展大整治之後,很多人將機器都運到安徽、浙江、湖南等地繼續生產,“有的已經躲到山窩裏。”也有朋友連續4天打了8個電話,希望徐大姐把機器運到安徽,但她最終沒有去,“我有酒店要管,走不開,要能走我早就走了。”
徐大姐很幸運,她以每台15萬元的價格,早早就把機器賣掉了。但並不是每個人都像她這麼幸運:不少人以15萬元的高價訂購的機器,有的還在廠裏沒提貨,有的已經在路上,還有的剛剛安裝完畢,“政府一下就叫停了,所以虧得人很多。投多少虧多少。”徐大姐稱,最高賣到每噸45萬元的熔噴布,最低時跌到了2000元。用於生產熔噴布的機器,也突然無人接手,“現在每台1萬元都沒人要,就像垃圾一樣,只能當廢鐵賣。”
尾聲
後來的人基本上都虧了
正在談話間,搞工程的老楊也來到酒店,徐大姐指了指老楊,“他也做熔噴布了。”
老楊介紹説,自己在3月初就開始生產熔噴布,手上有十幾台機器,“現在都運到安徽了,現在證照都辦齊了。”老楊直言,以前在揚中生產時根本不需要檢測質量,“現在管得嚴格多了,生產的熔噴布要檢測合格才行。”
就在揚中開始整治熔噴布市場時,馬先生和朋友從揚中購買了8台二手機器,運送蘇北地區生產熔噴布,“前後投入了200多萬元,一直就調試不出來,”馬先生向證券時報·e公司記者表示,等後來勉強能生產出熔噴布了,國家開始嚴抓熔噴布質量,“我們生產出來的都是‘爛布’,都不合格,都爛在手裏了。”
如今,馬先生還在堅持調試機器,熔噴布的質量也在逐步提升,“生產口罩肯定是不合格,只能勉強用來做尿不濕,每噸只能賣到1萬元左右。”馬先生直言,自己和朋友的200多萬元基本虧光了,“後來買機器的人,基本上都虧了。”徐大姐也説,“後來出去的100個人裏,有90個人是不掙錢的。”
在採訪即將結束,記者準備離開時,徐大姐突然表示,其實自己第二次投的錢,還沒掙回來。“一直到目前為止,我都還沒緩過來,還不平靜,還想幹,”徐大姐唸叨説,“就像做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