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東：持續騷亂如何衝擊美國政治

非裔美國人弗洛伊德遭白人警察跪壓頸部致死引發的全美範圍種族抗議和示威，已經持續10多天了，眾多城市都爆發了不同程度的騷亂。面對這種嚴重混亂局面，美國行政當局以壓制手段加以應對，但正如很多人擔憂的那樣，這引發了更大的不滿和更混亂的形勢。現在備受關注的一個問題是，持續蔓延的種族抗議和騷亂對大選之年的美國兩黨選舉會有何種影響？

首先一點，這場種族抗議加劇美國已有危機，給今年總統選舉帶來諸多變數。通常而言，如果沒有內外部極具衝擊力的嚴重負面危機，現任總統再選獲勝的概率較高。但在今年這個選舉年，美國所遭遇危機的多樣性與嚴重性都不亞於1930年代的大危機。

2月至今飽受疫情打擊的美國經濟正在陷入深度衰退，而在長達三個月混亂且艱難的抗疫始終未能使美國疫情進入拐點甚至明顯緩解之時，這場種族抗議事件又突然崩發，大規模人羣再次聚集，這將大概率導致前期美國聯邦與州政府層面一系列防疫抗疫措施的效果遭受抵消，致使美國出現更多受感染和死亡病例。聯邦政府與各州當下大力推動的復工復產進程將會遭受挫折，美國民眾失業人數也會增多，經濟衰退將更嚴重。

種族抗議可能加劇疫情、惡化經濟，三者之間明顯形成一個自我破壞式的循環。這使今年美國面臨的危機不再是單一危機，而成為一個真正的整體性深度危機。這個嚴重危機將伴隨整個大選過程，將影響少數族裔、中低收入羣體、弱勢羣體乃至精英羣體等的投票傾向。

其次，種族抗議將使身份政治對今年選舉結果的影響更為突出。大範圍蔓延的種族抗議和騷亂會進一步強化美國不同羣體的身份認同意識，並將其投注到選舉政治之中，從而對今年選舉產生衝擊。

弗洛伊德之死會在選舉年持續激發非洲裔、亞裔、拉丁裔的身份政治觀念，並使這些羣體在今年的投票率高於以往。正如弗洛伊德的弟弟近日在其哥哥被“跪殺”現場對媒體和公眾呼籲的那樣，對現狀不滿的民眾不要通過打砸搶的暴力抗議發泄不滿，而要積極去投票來改變自身處境。公平與正義的缺失是美國大多數底層公眾的普遍感受。相比而言，藍領白人羣體身份政治觀念與意識同樣也會加強，2016年大選中該羣體的高投票率與少數族裔投票率偏低曾推進了特朗普的選情。今年種族抗議大概率可能會帶來少數族裔的高投票率，或將對關照這些羣體訴求的總統候選人的選情帶來幫助。

第三，從目前情況看，出現種族抗議的州市絕大多數是民主黨人主導的區域，他們與白宮為主的共和黨力量在應對抗議的立場與舉措方面差別巨大，這為種族抗議本身及其解決帶上了強烈的黨派政治鬥爭和為大選服務的特色。

當前的美國政治分裂處於近50年來最深刻的階段。美國國內一些人士在內的觀察家們發現，這一輪種族抗議浪潮呈現明顯的黨派政治分野，警民以及白人與非裔美國人之間的羣體矛盾被激化。

總體來看，白宮沒有花多大心思尋求抗議民眾的理解，民主黨則利用這一點猛烈攻擊特朗普。兩黨面對抗議和騷亂的不同態度和立場，將在多大程度上影響國內各選民羣體的態度，多大程度體現在最終的票數上，都很值得觀察。

上次總統大選，特朗普選擇利用美國社會深度分裂的策略，贏得了反精英的民粹者與低收入羣體的支持。而今年總統大選，他似乎在試圖複製過去的那套模式，試圖利用乃或製造各種危機，激化美國已有的分裂以拉抬自身選情。在建制派精英看來，這是美國政治衰敗的徵兆。

美國自身政治體制的確具有很強的自我矯正功能，而今年大選年的看點之一，就是抗疫不力加上種族抗議持續蔓延會否再次激活這一功能。

美國今年的大選正在遭遇太多“出乎預料”的事件，疫情、經濟衰退與種族抗議疊加，增加了這次選舉進程與結果的高度不確定性。今年1月份時不少分析和民調結果似乎都證明，在任總統很有可能贏得今年大選，但在經歷了過去一個季度如此密集的重大事件衝擊後，一些觀察家都在重新考量這種認識是否需要調整。而究竟誰最終會贏得今年大選，最終還要到11月份投票時才能見分曉。（作者是外交學院國際關係研究所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