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正躍：走進越南感受中越關係

今年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和越南社會主義共和國建交七十週年。七十年來，兩國關係雖時有起伏，但友好合作仍是主流，兩國始終是兄弟、朋友和同志。中越有一千四百多公里的陸地邊界，邊境地區人民雞犬之聲相聞，文化習俗相同或相近。千百年來，兩國在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等各個層面，一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關係密切。

在胡志明家鄉舉辦中越人民論壇意味深長

2019年年底，我率團出席在越南中部義安省舉辦的中越人民論壇。兩國專家學者、前外交官和經濟界人士齊聚一堂，氣氛友好，討論務實，共識不少，結論積極。

義安是胡志明主席故鄉。46年前，我在越南留學時，曾與一批來自社會主義國家的大學生一起到訪過那裏的胡志明故居。那時越南戰爭還在進行中，越南國內經濟極度困難。而如今，越南南方解放已經四十五年，推行革新開放政策亦已三十餘載。今昔相比，滄桑鉅變。

義安省省會榮市市容變化很大。從機場到市內馬路寬敞整潔，道路沿線農民住房明顯改善，城市綠化帶和燈飾頗具民族特色，體現了和平建設的成就。榮市有個胡志明廣場，廣場上矗立着高達18米的胡志明主席雕像，廣場面積達11公頃，規模之大為越南之最。

再次往訪胡志明故居，故居的庭院與房屋仍保持原貌。排着隊來參觀的小學生絡繹不斷，他們神情專注地聽取講解，對胡爺爺充滿了愛戴之情。故居旁邊新建了一個較大的紀念館，我們上香、默哀。主人請我題詞留念，我寫了胡志明主席的名言“越中情誼深，同志加兄弟”十個字，以表敬仰之情。

在越南，直至今天胡志明仍是凝聚黨心民心的一面旗幟。我們在河內巴亭廣場看到老百姓排長隊瞻仰胡主席遺容，據説常年如此。在越南黨政領導人會見大廳、各種會場主席台，也都會安放胡志明像，表明人們對這位前領導人的尊重和愛戴。

據越南朋友介紹，現在全黨全國都在重温胡志明遺囑精神。何為遺囑精神？我理解，一是共產黨領導，二是民族獨立，三是南北統一，四是繁榮經濟，五是改善民生。無論形勢怎樣發展，這幾條仍是越南的立國之本，輕易不會改變。

越方安排中越人民論壇在胡志明主席故鄉舉行，自然也是意味深長。中越兩黨、兩國關係確應不忘初心，繼續沿着老一代領導人確定的團結和友好相處路線繼續前行。

義安地處越南中部海邊，向西便是貫穿越南南北的長山山脈，翻過山去即是老撾。越南戰爭期間，著名的胡志明小道就從此地穿過。大批中國援助物資經此輸送至越南南方。這次論壇我方代表團成員黃羣同志當年曾從義安進入胡志明小道，完成周恩來總理交付的考察任務。

代表團抵河內後，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副總理兼外長範平明會見了代表團全體成員，聽取論壇情況，並授予黃羣同志友誼勳章。越方強調將永遠銘記中國的無私幫助和支持。

義安屬中部人口和麪積大省，也是全國最貧困地區之一，2019年人均GDP只有約1900美元。與南部和北部平原地區相比，這裏自然資源相對貧乏，基礎設施仍較落後，旅遊業也未真正開展起來。從義安北上河內，路況和車況都不盡如人意。公路還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修建的國道，路上車輛多為長途貨運和客車，私家車鮮少見到。

貫通南北的高速公路還在分段修建，高鐵迄未提上建設日程。越南的基礎設施建設要趕上中國各省的水平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越南地理環境南北狹長，行政區劃複雜，而基礎設施投資大，見效慢，牽涉多方利益。據説越方也研擬了多項方案，但似未到最終決策階段。

不過，在我們順訪的一個私營奶牛場，還是令我們眼前一亮。這是越南規模最大的私企之一，它利用當地丘陵地帶，引進澳洲種牛和德國奶製品等生產設備進行一條龍生產，目前其生產規模和效益均已十分可觀。該企業的奶製品已經開始出口中國，這是越南第一家向中國出口奶製品的企業，員工們很為此自豪。越南的對外開放合作是有着後發優勢的，老百姓已經嚐到了甜頭。

貿易合作是亮點，民意基礎有待進一步改善

進到河內，摩托車大軍洶湧依舊，街上看到的絕大多數都是青年人。越南不缺勞動力，但同時也意味着就業、住房、教育、醫療等民生問題壓力山大。問了一位出租車司機，為何如今河內人口爆滿？司機師傅是老河內人，説主要是外省人的大量湧入。過去河內人口只有一二百萬，現在已猛增至六百多萬。河內過去的寧靜已不復存在，顯示出一種既充滿活力又過於喧囂的躁動。

我們下榻在大宇酒店，這座位於河內一環邊上的韓資酒店是該市第一家五星級酒店，每次上下電梯都人流密集。據説房客約百分之七十為韓國人，其次是日本人，中國人很少。事實上，河內近十幾年確實變化很大，眾多高樓大廈拔地而起，合資酒店和商店大量出現，但大多是日韓企業，中資企業並不多。原因何在不得而知，我沒有調查，自然也沒有發言權。

從本次論壇反映的情況看，貿易合作是中越兩國合作的一大亮點。連續幾年越南都是東盟國家中對中國第一大貿易伙伴，2019年雙邊貿易額超過千億美元。這一成績來之不易，主要得益於地緣相近、商品互補、兩國處在全球製造業產業鏈的不同環節等。更大背景則是兩國經濟發展向好，中國東盟自貿區不斷推進。當然雙方之間也存在着一些問題，主要有這樣幾個方面：由於產品結構的因素，中方順差較大；兩國邊境口岸通關便利雖已大有改善，但仍未能完全適應新的發展形勢；隨着越南消費水平的提高，對商品質量也提出了更高要求，中方需更加重視質量，才能在與其他國家的激烈競爭中勝出。

近年來，中國對越投資有所增加，較為成功的模式是發展工業園區，這與雙方經濟及社會體制有關。邊境貿易及跨境旅遊仍是造福兩國邊民的主渠道，但擬議中的跨境經濟開發區，因受到多重因素掣肘，發展前景還有待觀察。

對中國倡導的“一帶一路”基建合作項目，越方還在研究、評估和消化中。越南自身有個醖釀多年的“兩廊一圈”發展規劃，但也是議論多而行動少。如何將其同“一帶一路”對接，還需要時間探討。這裏涉及政治互信、發展需求、經濟效益及第三方競爭等問題。合作是兩廂情願的事，推進“一帶一路”，中國可提供合理方案，但具體落實，還需要所在國根據實際情況決定。相對於雙邊合作，亞投行及中日韓等地區合作機制或許可發揮更大作用，我們期待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的時機。

另外，筆者認為，中越關係中的民意基礎還有待進一步改善。這是一個綜合性工程，輿論陣地要擴大正能量，減少負能量，尤其要防範被別有用心人利用。民間交往特別是人文交流要加強，互派留學生意義重大，兩國青年大聯歡等活動要持之以恆地開展下去。

中越關係對雙方都很重要，友好合作是大局，地區繁榮穩定是首要，建設發展好社會主義事業是共同理想。

中越合作要放在中國東盟合作和亞太區域合作大背景下加以考量。問題和挑戰不可避免，攜手合作是克服困難的最有效途徑，也是雙方根本利益之所在。

（作者為中國公共外交協會副會長，中越人民論壇中方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