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頤武：珍視平台跨文化傳播價值

特朗普政府對TikTok美國業務的持續性打壓引發了全球關注。客觀地説，TikTok自2017年“出海”以後，的確在全球形成了巨大的影響力，成為以中國為源頭的一款真正的世界級的應用。招來打壓，也説明TikTok在美國的分量已經開始衝擊諸如臉書這樣的龐然大物，並形成一種新的社會風尚。雖然還存在一些爭議，但這個平台的作用和影響正如餘承東所説，確實已經跨出了中國互聯網原有的限度，真正在全球形成了風靡效應，其影響力難以輕易抹煞，有些發展和傳播的經驗值得參照。

這個以短視頻為中心的應用有其鮮明特色，是大眾文化的新型平台，所謂“Z世代”的最愛。TikTok的中國版抖音在本土得到了充分檢驗，其所具有那種片斷性、表演性和互動性特點吸引了生長於網絡時代的年輕人，成為時尚和流行文化的重要平台，在社會中發揮了多方面影響。這些作用是其他文化形態難以實現的。

首先，它是在中國受到年輕人尤其是“95後”廣泛歡迎，然後再在全球風靡的。這説明互聯網和大眾文化的活力往往在年輕人那裏可以“跨文化”。對於文化傳播來説，新的形式和形態往往能夠通過創新抓住年輕人，這些年輕人的愛好又會對更廣闊的人羣發生作用和影響，這一類型的發展會讓平台本身具有相當程度的活力。這種跨文化的力量和作用不可輕忽。在當下的互聯網文化中，年輕人羣體往往能夠產生不可忽視的影響力，他們的喜好雖然有諸多不同文化背景的差異，但在生活形式和形態上又相對形成了許多跨文化的相似特點，而TikTok正好將這些跨文化形式和形態整合了起來，能夠讓這一類短視頻在青少年的互動中得到更多傳播。

其次，文化傳播往往會產生所謂的“文化折扣”，讓傳播受到各種因素的阻礙、遭遇各種困難。尤其是高雅文化往往深深植根於獨特的文化土壤之中，雖然有巨大、普遍的文化價值，但其傳播和欣賞往往需要經歷相當複雜的過程，這就會使文化傳播打折並遭遇更多阻礙。而短視頻的文化折扣甚少，能夠迅速地形成傳播力。TikTok在算法上的特色，又往往適應不同人的觀賞心理，雖然也有其侷限，但無疑可以更好地讓受眾得到選擇的機會，也能夠通過參與和互動獲得更多的可能性。

這些特色讓TikTok全球風靡，説明在大眾文化領域裏更多地讓受眾的積極性得以發揮，讓年輕人的創造力和潛能得以釋放，賦予更多的彈性是相當重要的，這一經驗不但對於本土大眾文化積極健康的發展，也對我們常常期待的跨文化交流有積極的借鑑意義。讓與年輕人的生活形態相適應的文化在具有積極的意義層面上順暢地發展，能夠產生相應的文化的活力，既對本土社會有益，也會讓文化傳播獲得更多的積極響應。我們常常可以發現文化傳播中的“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效應。一個看起來商業性十足的選擇，一種看起來並不那麼“高大上”的形式或形態，卻往往能夠在文化傳播中起到重要作用

同時，TikTok的成功也説明，讓不同內容得以呈現，最終會讓平台本身的作用變大，平台所具有的文化價值也不能被輕視。平台上的內容多種多樣，但平台本身所創造的形態和形式基礎卻也具有文化意義。平台沒有很強的特殊文化屬性，但平台所發揮的作用卻具有巨大的文化性。這一點從那些源自美國的超級應用到TikTok都能得到體現。內容的傳播當然重要，但平台的作用更加巨大。平台提供了“怎麼説”的基礎，無論“説什麼”都形成了影響和作用。因此，充分認識與大眾文化相連接平台的作用，是文化的發展和傳播的重要方面。在認識基礎上，需要提供更多的靈活性和彈性，讓平台能夠在寬鬆的環境下成長。

TikTok對於世界的作用當然還在變化中，但其具有的作用在今天已經引發了人們更多的關注和思考。（作者是北京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