笪志剛：日式自信面臨坍塌風險

新冠疫情不僅重創全球發展，影響區域合作，打擊國別經濟，其走勢還直接或間接、有形和無形地引發一些國家的社會心態日益敏感，民眾信心也變得異常脆弱。疫情下的日本似乎已出現與上述標籤吻合的一些徵兆，讓人不禁思考，究竟是疫情反覆及惡化趨勢讓日本自信下降、社會信心迷失，還是經濟頹勢加劇、少子老齡化迅猛等因素令原本不斷失落的心態導致了信心的缺失？

從三個細節觀察當下日本社會的信心迷失或許具有代表性：一是日本由疫情防控的“優等生”淪為“及格生”並正在走向“不及格”，讓很多民眾既忐忑不安又萌生自卑。進入7月以來，日本各界原本以為可以鬆一口氣，誰知卻形成了人們談之色變的“第二波疫情”。感染總數攀越5萬大關似乎也打破一些民眾的心理承受底線。與中韓疫情防控穩定有序，中央和地方相得益彰相比，日本政府無奈放任地方、甚至自相矛盾的政策讓人質疑日本防控體系和能力是否與大國地位般配，民眾的質疑之聲不絕於耳。

二是自亞洲經濟領袖地位易手中國後，指望戰後最長景氣週期翻身，日本政府心思不斷，民眾期待頗高。但嚴峻的疫情使東京奧運會、振興經濟外交等翻身的利好漸行漸遠，掉頭擴大的感染使經濟和財政雪上加霜，不斷刷新負向預測的底線。另一方面，安倍的健康狀況引發辭職熱議及政局猜測。不少民眾對今後工作生活的期待落空。

三是疫情與暴雨災害的夾擊再次佐證，少子老齡化不僅是發展障礙，也是造成日本社會失去活力，國家走向衰老的新國難。疫情期間公佈的去年人口減少首超50萬，死亡率大於出生率。少子令政府頭痛，老齡化令社會疲憊，民眾因此感受到空前的負擔感和壓抑感。

疫情、經濟和少子老齡化三位一體的侵蝕合圍，抵消日本原本樂觀的經濟增長預期，也摧毀了不少民眾隱忍向上的信心，明治維新以來的日式自信面臨坍塌風險。

從三個角度探尋日本社會的心態失衡、信心缺失、自信不再的成因，或許可以找到相對簡單的答案。

首先，日本對後發國家存在潛意識裏的居高臨下感，而這種感覺一直沒有真正放下過。與中韓迄今還在趕超的目標模式相比，日本早已登上發達巔峯，正在經歷作家五木寬之所説的由“上山”向“下山”的轉變。但日本的心理還在不願下山的糾結中，無法正視自己一蹶不振，沒有準備好迎接下山的風景更是一種超越。

其次，近年安倍長袖善舞的外交風格帶給一些民眾國際化自信，但疫情讓其功力戛然而止。很多民眾為近年日本外交的縱橫捭闔自豪，但疫情下日本處理大國及周邊關係不斷走出險棋，激活一時民粹也引發不少質疑。

再次，日本民眾內心揮之不去的制度優越感，而且不願承認疫情放大的一些瑕疵。作為“亞洲民主典範”國家，日本民眾一直將本國制度看作是亞洲明天的驕傲，但圍繞疫情防控及經濟恢復，日本決策層的左衝右突，一些成形制度的蒼白無力，防控成效的大跌眼鏡，讓民眾不免陷入“無可奈何花落去”的悲涼。

日本開啓近現代化和創造東亞經濟奇蹟的進程中，既經歷了在亞洲乃至世界揚名立萬、自信爆棚的高光時刻，也咀嚼了歷史上因狂妄失去自信而遷怒本國底層人民及在日外國人，甚至覬覦周邊國家的不光彩。因此，希望疫情下的日本能更好地應對各種問題，民眾能儘早重樹理性的信心。（作者是黑龍江省社會科學院東北亞研究所所長、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