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戰:法國外交邁向“新戴高樂主義”?
作者:王战 孙小涵
法國總統馬克龍最近外交動作密集,除了8月份兩次訪問黎巴嫩斡旋,還試圖在利比亞及土希爭端中發揮調停作用,並就白俄羅斯選舉以及亞阿軍事衝突明確表態。一些觀察家説,密集外交活動,加上上任3年來對於法國和歐盟獨立自主性的強調,讓人再次看到了當年法國“戴高樂主義”外交的影子。
經歷兩次世界大戰的戴高樂將軍深知獨立自主外交政策對法國的重要性。為此,他主張必須將防務獨立和外交獨立牢牢握在自己手中,在歐洲事務中佔據主導地位,利用歐洲大陸相對均勢達到集體安全,避免重蹈兩次世界大戰覆轍。從積極謀求中法建交打破美國對社會主義陣營的封鎖,到抵制美國霸權一度退出北約,再到積極推動法德和解創辦“歐盟雛形”歐共體等不難看出,戴高樂對於當時法國國際地位和未來法國發展走向有着理智認識:視美國為傳統盟友但不盲從其霸權主張;認同意識形態對峙但不排斥共贏合作;以拉攏德國的方式避免其再次成為對立面並加強在歐洲內部的話語權,壓制英國對歐陸的影響,推動歐洲一體化並在其中佔據主導。
戴高樂時期獨立自主的外交防務政策一直為第五共和國總統所沿用,無論出身左右,直到薩科齊時代這種傳承才被打破。
2017年上台的馬克龍雖非法國建制派,但其作為銀行家的經歷以及“巴黎政治學院+法國國立行政學院”的法國典型政治家教育經歷,都決定了他對影響了法國半個世紀的“戴高樂主義”有着天然認同感。近些年來,法國國內有關“戴高樂主義已死”的説法不絕於耳,尤其被認為是“戴高樂主義最後繼承人”的前總統希拉剋去年9月辭世後,不少評論説法國的“戴高樂主義時代”已經結束。但聲稱自己非左非右的馬克龍在外交上卻似乎越來越表現出對“新戴高樂主義”的追求:面對當前這屆美國政府的自私自利,敢於堅持獨立自主、維護本國主權;堅定維護歐洲內部團結,持續推動集體外交防務政策,聯合德國維持歐盟統一,協調聯盟內部的“南北”“東西”矛盾;與中日印等亞太國家保持互動,抵制單邊主義衝擊,謀求新的戰略合作格局;在中東和非洲也動作頻頻,加強法國在兩大區域的影響,維護自身戰略利益。
當然,馬克龍的“新戴高樂主義”能否穩定成形面臨諸多挑戰。
首先是對美關係和跨大西洋聯盟觀。美國是法國傳統盟友,但當前美國政府對歐洲的態度迫使歐洲國家重新思考對美關係定位。即將舉行的美國大選,也為法美關係未來走向增添了不確定性。其次是歐盟內部團結面臨挑戰,隨着英國脱歐,歐盟內部實力平衡被打破,法德能否攜手化解“南北”“東西”之爭將成為影響未來歐盟走向的重要因素。最後是區域外交困局。受跨國恐怖主義和難民湧入影響,法國既要維護在非洲、中東、遠東和東南亞的傳統戰略利益,又要擴大國際合作,在全球治理中爭取更多話語權。這些因素雖與戴高樂時代有一定相似性,但馬克龍要想化解困局,顯然還需要在“戴高樂主義”上加以改革。
儘管馬克龍式的法國外交“新戴高樂主義”尚未成形,當下國際格局也與戴高樂時代有着顯著差異,但這些外交嘗試客觀上為法國破解外部困局提供了一些新思路,在受疫情衝擊、單邊主義和保護主義抬頭的形勢下,也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維護多邊主義和國際合作的作用。法國外交“新戴高樂主義”前景如何,值得進一步觀察。(作者是武漢大學外語學院副院長,法國研究中心、中法人文交流研究中心主任;孫小涵,武漢大學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