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如何將“流入”的出口訂單“留住”

日前，海關總署公佈10月進出口數據，今年前10個月，我國貨物貿易進出口總值25.95萬億元人民幣，比去年同期增長1.1%，出口已經連續第7個月實現正增長。能夠取得這個成績，除了我們及時控制疫情穩步實現復產復工、歐美國家“帶疫啓動”經濟外部需求環境轉好外，一些南亞和東南亞國家疫情嚴重導致部分外銷訂單轉移至我國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前段時間一些紡織品出口訂單由印度轉向中國受到關注，除此之外，一些國家的傢俱、汽車零部件等訂單也轉向中國。然而，這種出口訂單的“流入”會是暫時性的還是能“留住”轉化為長期發展空間，對此還應該深入分析，這關係到未來中國製造業能否在國際分工中做到更為主動。

以印度紡織業出口訂單轉移為例，筆者認為，對此還應冷靜看待。印度雖然是紡織品出口大國，但與中國紡織業的長期替代關係卻並不明顯，不能將短期訂單轉移與長期產能替代掛鈎。與越南、孟加拉國、柬埔寨等國家不同，印度並不是近年來中國紡織業對外轉移產能的最主要目的地，印度紡織品訂單流向中國較少帶有“回”的特徵，因而短期內對中國服裝業的訂單流入更多是利用關係。只是出於“救急”需要而產生的訂單轉移，現在流入容易，而待將來印度紡織業恢復正常後，流出也同樣容易。

此外，近期的印度紡織品出口訂單轉入並不表明疫情對整個製造業帶來的壓力會因此而消失，更不代表某些製造業企業的對外轉移過程會因此而停止。幾乎在印度紡織品出口訂單轉至中國的同時，美國蘋果公司就從中國向印度轉移了6條生產線，説明疫情下的出口訂單流入只代表製造業的一個局部，而對於另外一些製造業企業而言，不一定都會遇到訂單流入，甚至還有可能面對着產能外移。由於勞動力成本差異，國內一些勞動密集型企業向越南、柬埔寨、孟加拉國、印度尼西亞等東南亞和南亞低收入國家的轉移過程也將繼續下去。

總體而言，在我國抗擊疫情取得明顯成效情況下，由於其他國家疫情嚴重，訂單轉移有其合理性，但近期看還不屬於國際分工意義上的貿易轉移效應。“流入”的訂單還遠不等於“留住”，國內出口企業如果不具備核心競爭力，也只能以“備胎”角色承接國際訂單轉移。為此，我們有必要在以下幾方面繼續努力：

第一，雖然出口貿易形勢因其他國家的出口訂單“流入”而改善，但“穩外貿”措施力度卻不應因此減弱，而且為了將訂單“留住”還可專門出台支持政策，以強化中國製造業對出口訂單的黏性。作為當今世界上的貿易大國，未來中國拓展國際市場的難度會越來越大。除了競爭會越來越激烈外，遇到的貿易摩擦也會越來越多，這也是中國作為貿易大國很難避免的不公平待遇。為此，要強化對“穩外貿”的各項支持政策，使其進一步向規制化方向發展。可參照美國等一些國家的做法，研究出台中國版《貿易救濟法》，在疫情形勢下讓各種貿易促進手段更加合規合法。

第二，藉助訂單流入中國的契機也吸引相關先進產能流入，為防止流入中國的出口訂單再流出中國而切斷“回頭路”。儘管勞動力成本逐步上升，但中國完整的產業鏈對世界各國而言也是難以替代的競爭優勢。2020年9月，美國哈雷關閉在印度的工廠，並且停止在印度的所有業務，在支付了1.69億美元業務重組費用之後，哈雷加速進入到中國市場。儘管印度的勞動力成本低於中國，但組裝摩托車用的零部件供應基本可以在中國得到滿足。況且，印度的税收負擔十分沉重，哈雷在印度每賣出一輛摩托車都要繳納相當於售價1/3的税，這對哈雷來説基本上無利可圖。鑑於此，要將提高出口產品競爭力與改善營商環境加以對接，讓流入的訂單發揮招商引資的探路者作用。建議設立“以貿引資”專項基金，從產業配套、物流服務、貨運代理、研發、信息、培訓等方面入手，增加中國製造業對出口訂單的吸引力並轉化為對國外先進產能的吸引力。

第三，主動出擊，提升綜合競爭優勢，增加製造業對流入訂單的承接能力。對於一些在我國有發展潛力的產業，我們不僅要“留住”訂單，更要爭取藉機延長全球產業鏈供應鏈的“中國段”。為此，一方面要以價格競爭優勢吸引出口訂單流入，另一方面也要以非價格競爭優勢將轉移來的出口訂單留住。要更積極培育外貿競爭新優勢，從技術、質量、服務、品牌、標準等方面入手，增強中國製造業對各國客户的吸引力。雖然勞動力成本上升是一個長期趨勢，但要力爭培育外貿競爭新優勢，讓由此帶來的非價格競爭優勢提高速度高於由勞動力成本上升導致價格競爭優勢下降的速度。為了便於將流入的訂單導入中國製造業的分工體系，建議以現有的進出口商會及對應的行業協會為基礎，建立若干行業的“導入平台”，為國內外企業提供中介服務。

第四，出口企業固然要爭取留住訂單，但也要做好兩手準備，對承接某些做起來很苦且成長空間不大的出口訂單要量力，一旦出口訂單流入出現難以為繼的現象，也不必“強留”，防止訂單轉化為“雞肋”產能。針對出口訂單的流向變化，要增加出口企業對國際市場變化的適應性。為此，在接單過程中要增強主動性，儘可能利用現有產能完成訂單，防止陷入能上不能下的困境。與此同時，並不是所有現階段被稱為“飛單”的出口訂單都適合留在中國。要從自身看是否具備留住訂單的條件，有些訂單不穩定，有些訂單的完成需要大規模擴充配套設施，因而不宜強留。此外，對境外客户的“撤單”跡象要時刻保持警惕，通過增加出口品種、擴大市場範圍、嘗試出口轉內銷等手段提前化解有可能出現的“撤單”風險。（作者是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