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宗：為美國“療傷”談何容易

美國大選活動落幕，但並未塵埃落定。特朗普拒絕認輸，並在多州提起訴訟之際，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拜登發表了勝選演説。拜登聲稱選舉已結束，自己獲得“令人信服的勝利”，並呼籲美國人團結起來，攜手抗擊疫情、恢復經濟、促進種族正義和應對氣候變化。這篇講話洋溢着自信，但釋放了強烈的要求政治和解、彌合國內分歧的信息。“現在是美國療傷的時候”，“讓美國這個被妖魔化的殘酷時代就此結束吧”，面對“美國現代史上最嚴重的政治極化”，希望走温和派路線的拜登能如願嗎？

2020年美國這場大選，讓世人徹底見識了美國的兩黨惡鬥和社會撕裂。在今年8月共和黨的全國代表大會上，特朗普有句話説得靠譜，他稱這次選舉是美國“兩個願景、兩種哲學或兩類政治議程”的競爭。觀今日之亂象，美國病得不輕，“外傷”之下“內傷”更重。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美國前八年朝左疾行，後四年向右暴走，今後看來又要往左拐。偌大一個國家，左衝右突，雙手互搏，的確讓人費解。美國形成穩定的兩黨制已近兩百年，現代自由主義和保守主義的磨合也一百多年，“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政治週期也經過幾輪，但近年亂象頻仍、實屬罕見。不少西方學者哀嘆，美國的政治極化和社會分裂處在“內戰結束以來最嚴重的階段”，美國正經歷現代政治史上的“至暗時刻”。

美國需要療傷，傷在何處？選舉亂象和政治紛爭只是表象，病因何在？這一點，美國社會現在並沒有共識。將其歸因於貧富差距驚人、中產階級萎縮者有之，歸咎於在全球化中吃虧、實體經濟虛空者有之，歸因於族裔人口結構變化、種族矛盾尖鋭者有之。當然，也有人把賬算到特朗普個人身上，但是此次選舉，特朗普還是得到了7100萬選民的支持，反精英、反移民、反全球化、反政治寬容的“特朗普主義”也已深刻改變美國。

拜登表示看好美國前景，聲稱美國有扭轉歷史的傳統、團結一心事竟成。的確，林肯通過內戰“挽救了聯邦”，羅斯福以“新政”帶領國家走出大蕭條，肯尼迪的“新邊疆”和奧巴馬的“我們能”都在關鍵時期鼓舞了美國人。不過，當下美國的困境，是“9·11”事件、反恐戰爭、伊拉克戰爭、金融危機、民粹主義、新冠疫情等一系列事件或勢力連續衝擊下的結果，是美國經濟結構轉型、政治共識缺乏、社會矛盾尖鋭、文化認同撕裂相互作用的產物，醫治這個傷，談何容易。

療傷最需要團結和共識，而在這一點上，從奧巴馬到特朗普能給拜登提供的多是反面教材：一是政策極端。奧巴馬照顧同性戀羣體的“如廁令”，如何讓虔誠的信教選民接受，特朗普打擊非法移民的“骨肉分離”政策，又如何讓富有同情心的美國人認可。二是不顧州和城市的特點。奧巴馬要讓傳統能源業集中的西弗吉尼亞和得克薩斯大幅減排，這些州如何承受得了，特朗普在洛杉磯、芝加哥等自由派地盤大捕非法移民，這些城市如何配合。三是不努力尋求共識。重大立法上，兩黨議員投票以黨派劃線，在最高法院大法官提名確認上更是大搞雙重標準，這樣的操作如何説服對手。要想“贏得全體人民的信任”，擺脱前任們的這些政策缺陷和窠臼，並不是一句口號能解決的。      

未來民主黨的改革和療傷方案應該主要是“向內求”，可能包括振興經濟、提速科技、鋪開基建、注重教育、吸引人才，當然也離不開縮小貧富差距的税改和醫保等政策。不過，若拜登未來執政，能否抵住極左和極右勢力裹挾，走一條温和、共識的道路並推進各項議程，對拜登的意志、智慧甚至身體都是考驗。另一方面，拜登和民主黨的部分智囊也試圖“向外求”，部分延續特朗普的“對華冷戰”路線，靠放大中國“威脅”來強化美國人的危機意識、凝聚國內。拿中國當美國問題的替罪羊，靠轉嫁危機、轉移矛盾顯然更無助於美國療傷。（作者是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美國研究所所長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