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亞偉:疫情不會令現行國際制度分崩離析
作者:刘亚伟
在世界進入21世紀第三個十年前夕,隨着突如其來的疫情和它在不同國家肆虐的程度,不少國際關係實踐者和學者開始熱議:一些人認為在新冠疫情之後世界會迎來一個新的局面,另一些人則認為,新冠疫情難以改變世界,但它是這個世界發生變化的“加速器”。
西方從“歡呼”到“驚呼”
那麼,在新冠疫情到來之前這個世界都在醖釀什麼樣的變化?
在21世紀到來之前不到十年,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形成的美蘇對峙轟然塌陷,西方世界歡呼雀躍,高調宣佈自由民主+市場經濟的政經體制是人類發展的“萬能鑰匙”,充滿血和淚的世界發展歷史到此為止。
這種不可一世的發展觀隨着“9·11”事件及恐怖主義襲擊一落千丈,美國和西方自此進入全球反恐時代。而剛剛完成新老交替並進入國際世貿組織的中國掌握住了這個戰略機遇期,謀發展、滅貧困,請進來、走出去,經濟規模不斷攀升,在21世紀第一個十年結束前經過努力發展,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2008年的北京奧運會和美國因次貸危機引發的金融風暴,讓不少中外學者覺得,也許中國從1978年開始的波瀾壯闊的改革和國家治理,為世界的可持續發展找到了新的行之有效的路徑。
在之後的近十年,美國國力的相對萎縮和中國實力的快速發展,使得之前在美國幾乎沒有什麼市場的一種觀點漸漸甚囂塵上:中國的崛起不但對美國的國家安全和核心利益構成威脅,也會根本顛覆在1945年之後由美國打造和捍衞的世界秩序。與此同時,美國越來越多的普通民眾對本國製造業工作的流失、政府在海外參與戰事和重建及對國際組織的慷慨資助感到不理解和憤怒。他們對當下的不安和未來的恐懼,讓一位從來沒有任何執政經驗的商人趁虛而入,出人意料地當選總統。
美國政府從2017年以來主導的對華貿易戰及與中國“脱鈎”、在國際舞台大搞單邊主義及“退羣”、對盟國和友邦的攻擊及打壓,與中國希望通過上海合作組織、金磚國家合作機制、亞投行、南南合作等多邊主義方式擴大自身國際影響力形成鮮明對照,使得不少西方意見領袖驚呼“已經坐大的中國要輸出自己的模式了”。而如今在美國越來越嚴重的疫情,更加劇了這種擔心。美國的一些政治精英,近幾個月對中國的指責及出台的一系列政策,似乎都旨在抑制中國可能取而代之並締造一個新的國際秩序。
不是“無知”就是“別有用心”
華盛頓的所作所為,如果不是對中國國情和世界發展的無知,就是別有用心的政治炒作。
首先,疫情不僅大大傷了美國的元氣,也沒有給率先較好控制住疫情並復工復產復學的中國帶來太多的優勢。換句話説,在目前和今後若干年,中國沒有意願也沒有能力在國際社會搞“脱美”另起爐灶。中國是目前國際秩序和國際機構的最大受益者之一和最積極的改革者之一。雖然這些機構,特別是世界衞生組織和世界貿易組織,因為各種原因可能遍體鱗傷,但隨着美國可能發生的政治外交變化和中國更為積極的參與,它們或許很快將迎來重整旗鼓。因此,在今後10年,國際秩序應該不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對中國來説,捍衞和完善現行的國際秩序和現存的國際機構是最佳選項和當務之急。
其次,在過去四年,美國朝野都有人鼓動建立所謂“民主聯盟”,欲在貿易、大數據、高科技、區域安全和全球發展方向等領域與中國“劃清界線”。如果拜登在明年1月20日就職之後,他的外交政策至少會與特朗普有兩大不同:一是在對華政策上與盟國和友邦有更多的協調;二是會重返國際機構並積極參與全球治理。
在這種情況下,對北京而言嚴峻挑戰主要是採用什麼方法阻止一個要把中國拒之門外的國際組織的出現。其實,中國最行之有效的反制措施,可能還是加強自己在現存國際機構的參與,彰顯自己的負責任和有擔當。中國在疫情期間對世界衞生組織全力以赴的支持、做出將自己研發的新冠疫苗作為國際公共產品的承諾以及最近加入國際疫苗聯盟的決定,都表明北京正朝着這個方向努力。
再次,要獲得國際組織成員的支持,關鍵在中國能否與它們搞好雙邊關係。中國與發展中國家的關係相對融洽,但與發達國家的關係比較複雜,特別是與除美國之外的G7成員國、部分G20成員和歐盟其他國家的關係。每一對雙邊關係都非常複雜,解決好這些關係需要極大的智慧、技巧和努力。比如,中國與澳大利亞的關係在疫情發生之後進一步下滑,如果未來北京與堪培拉的關係能得到修復自然會有示範效應。
最後,全球的“經濟發動機”在亞太,這也使得亞太地區是全球政治的核心之一,亞太國家抗疫的成效使得其在全球經濟復甦中的作用更加重要。雖然目前在亞太建立一個類似歐盟的機構的可能性不太大,但是就具體的國際議程形成“亞太共識”和“亞太行動”應該不是大問題。比如,中國能否聯合日本、韓國、印度和其他國家在某個框架之下,可以探討成立亞太氣候變化聯盟、亞太數據聯盟、亞太和平與安全委員會等等。
多數國家是制度獲益者
世界已經進入一個動盪時期,但是現行國際制度不會分崩離析,一是包括中國在內的絕大多數國家都是獲益者,二是這一國際制度的壽命和效率可能因其創始國的三心二意會出現波動,但只要絕大多數成員國心齊就沒有被廢棄的可能。未來因為制度不同和價值觀各異,世界出現兩大陣營僅是理論上存在可能性。對中國而言,不僅反對這種分裂,而且還在努力探索如何同與中國在制度和價值觀上不同的國家形成更穩固的良好合作關係,發展經濟、維護和平、化解衝突並應對全球性危機。(作者是卡特中心中國事務高級顧問、《中美印象》網站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