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偉文：“拜登經濟學”能否復興美國經濟

美國當選總統拜登不久前披露了新政府經濟政策綱要，被媒體稱為“拜登經濟學”。那麼，拜登的經濟政策能否有效應對美國當下深受疫情和衰退困擾的經濟問題，並把經濟儘早拉回平穩增長軌道呢？

結構性問題

“拜登經濟學”首先針對的是疫情空前氾濫，啓動新一輪大規模救助，避免經濟回升中斷。具體經濟政策將側重民生，主張抵免老人、殘疾人税收；為全體居民提供高質量、可負擔的醫療；為弱勢羣體創業提供更多財政支持；將最低時薪從7.5美元提高到15美元。

在税收政策方面與現政府減税正好相反，將公司税從21%提高到28%；將個税最高税率從37%提高到39.6%。以期在十年內增加3.3萬億美元財政收入，從而與特朗普減少1.5萬億美元財政收入目標相反。

在財政開支方面，計劃對清潔能源和基礎設施分別投資2000億和3000億美元；在未來十年為清潔能源投資1.7萬億美元，並撬動5萬億美元地方與私人投資，創造1000萬個就業崗位。

在貿易方面，反對單邊關税；將美國公司海外收入的税率從10.5%提高到21%，以刺激海外投資和製造業迴流。同時實施“買美國貨”政策。在移民政策方面，每年發放14萬張綠卡，接納12.5萬難民。可見，“拜登經濟學”的基本政策和“特朗普經濟學”大體相反。

“拜登經濟學”抓住了美國經濟目前存在的結構性問題：

第一，在疫情和衰退雙重打擊下美國失業隊伍龐大，貧富鴻溝加深，因此迫切需要扶持弱勢羣體，提供醫療服務和生活補助；第二，通過税收槓桿劫富濟貧，吸引海外資金迴流和製造業迴流，創造就業；第三，支持新能源產業和科技創新，並以大規模基建帶動經濟復甦和就業；第四，反對單邊關税和單純排斥移民。

五大困難

但這套政策組合要真正實現，恐怕困難重重。

第一，拜登於明年1月20日上任後，面對的是特朗普留下的爛攤子，其壓倒一切的任務將是控制疫情。自11月3日大選日起，美國疫情再度暴發。從那一天到12月6日這33天內，累計確診感染病例數從957.4萬猛增到1499.6萬。累計死亡人數達到28.8萬。據美國衞生專業人士估計，拜登上任時累計死亡人數有可能達到40萬。一個直接原因是特朗普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保連任、拼起訴上，置抗疫於不顧。拜登力主大規模封城，遭到16個州的州長反對。因此將在抗疫中消耗大量時間、精力和財力，無法將重心放到經濟恢復上來。

第二，國庫已經空虛，難有財力實施相關政策。從奧巴馬到特朗普，再到拜登，每任新總統都會提出雄心勃勃的開支計劃，但都沒有解決錢從哪裏來。現在的迫切問題不是長遠投資，而是救急。之前的救助計劃已於今年11月份到期，大批小企業和失業民眾已經“斷糧”。白宮與國會就新一輪救助計劃始終扯皮，一些州只好開始自救。新一輪救助計劃實施越慢，脱出困境便越困難。但這一輪救助如果按民主黨2.4萬億美元的盤子投放，往後就再難有救助。因為國庫已經見底。

2020財政年度美國預算赤字達到3.13萬億美元，相當於GDP15.3%，遠遠超過3%的安全水平，也遠遠超過2009年全球金融危機爆發後的9%水平。財政赤字只能靠發國債填補。截至12月3日，美國國債總額達到27.41萬億美元，相當於2020年預計GDP的130%以上,超過了2011年希臘債務危機爆發時的債務率。這一方面引起國外對美國主權債務違約風險的擔憂，另一方面帶來美債收益率下降，從而引起外國央行減持。今年3月至9月，外國央行持有美債總額淨減1552億美元。拜登國內經濟政策的實施大部分靠擴大財政開支，但需要拿錢太多，增收卻不足。而提高公司税和富人税，必然在參院遭到強烈反對，能否通過尚屬未定。即便通過，按照10年增收3.3萬億美元，即每年增收3300億美元，也遠不足以彌補赤字，遑論還需要增支。特朗普留了個財政大窟窿，致使拜登施展餘地很小。

第三，美聯儲已經差不多用光“子彈”，而其面臨的債務風險和泡沫破裂風險正在集聚。疫情暴發以來，美聯儲實施無限寬鬆和託底政策，有3萬億美元流入金融市場，結果帶來股市虛高。當前納斯達克市盈率達到69倍，超過2000年互聯網泡沫破裂的水平。知名投資家羅傑斯最近發出警告，美國經濟或面臨比2008年金融危機更嚴重的危機。

第四，發展新能源和基礎設施建設的方針都很好，但前提是有財政開支去撬動社會投資。所以，這隻能等聯邦財政狀況好轉後才談得上發揮積極作用。撬動地方投資也需要等地方財政好轉，但目前美國大多數州的財政已嚴重虧損。

第五，特朗普留下強大的反對力量。在這次大選投票中特朗普得票超過7400萬張，其基本盤隨時可能上街抗議拜登的某項經濟政策。共和黨仍有可能保持參院多數，致使通過經濟法案十分困難。這些都對拜登構成很大的掣肘。

拜登的貿易政策中，反對單邊關税是正確的，可以為美國消費者和企業減輕負擔，也能減少國際貿易障礙，有利於經濟復甦。因此，越早實施越好。

美國經濟2020年負增長已成定局。如疫情控制不住，2021年一季度經濟不排除再次探底。因此總體來看，拜登政府的當務之急是儘快控制疫情和實施新一輪救助。待疫情得到控制、經濟回升穩定，再逐步實施各項經濟政策，並視具體情況作可能的微調。不過，這個過程可能比較漫長。總之，美國經濟復甦道路坎坷，新政府面臨艱難使命。（作者是人大重陽高級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