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成昊:打造“反華同盟”只會讓G7更衰弱
作者:孙成昊
英國政府最近向印度、韓國、澳大利亞發出參加明年七國集團(G7)峯會的邀請。英國首相辦公室稱,這一邀請旨在“與志同道合的民主國家合作,促進共同利益,應對共同挑戰”。雖然沒提中國,但不少媒體猜測,如果G7峯會明年擴容,中國議題料將成為重點議題之一。
英國早在今年5月就蠢蠢欲動,拋出G7加印度、韓國、澳大利亞組成所謂“民主10國”(D10)的概念,認為這一聯盟既包括傳統西方大國,又囊括印度、韓國等亞洲重要“民主國家”,探討的主要議題可以包括5G和關鍵產業鏈等,目標直指中國。這次約翰遜政府正式向三國發出邀請,一方面是為脱歐後實現“全球英國”、辦好主場外交添磚加瓦,另一方面也被認為是在呼應擁有特殊關係的盟友美國,追隨其打造“反華聯盟”,試圖通過補充新鮮血液激活垂垂老矣的G7機制。
然而,G7以應對“中國挑戰”凝聚共識、壯大力量,不僅將繼續落伍於時代,還會進一步激化內部分裂。七國集團的前身是20世紀50年代成立的五國集團,當時包括美國、日本、西德、法國、英國,此後意大利、加拿大加入,俄羅斯也曾一度加入成為八國集團。七國集團誕生的背景是西方主要工業化國家遭遇經濟困境,希望通過這一機制商討全球性的政治和經濟問題,在一定時期內發揮了較為重要的作用。
然而,百年變局疊加世紀疫情的背景凸顯了G7機制的陳舊與無能。2008年金融危機之後,美國在國際格局中的地位進一步遭到削弱,世界多極化趨勢愈發明顯,國際格局進入轉型調整期,“東昇西降”“南升北降”的態勢難以阻遏。面對國際格局新變化尤其是發展中國家羣體性崛起的新現實,G7已無法代表國際社會主流共識,成為部分西方國家謀求私利的“小集團”。G7在今年迎接新冠疫情挑戰時更顯捉襟見肘,難以協調各國資源,更不願藉此聚焦亟需解決的全球性和地區性議題。而試圖以聯手對付中國為G7續命提供正當性,只會讓這一機制越走越偏。
以美歐為主體的G7集團裂痕四現、大廈將傾,其原因還在於雙方世界觀、安全觀、實力觀的“三觀不合”持續加劇。2003年伊拉克戰爭前,美國學者羅伯特·卡根曾指出:“美歐對世界的基本看法出現分歧,在權力、權力的使用、權力的道德上分道揚鑣。”奧巴馬執政期間,由於其個人政治理念與歐洲相似,美歐理念之爭似乎有所調和,然而自特朗普執政以來,這種觀念之爭再次凸顯。拜登執政後,美歐將再度走近,但“特朗普主義”的強大遺產以及歐洲業已形成的戰略覺醒,都無法讓美歐回到過去。G7內部“路線之爭”已成難以迴避的現實挑戰,而在此背景下的倉促擴員只會讓原有分歧與問題愈演愈烈。
近二十年來,西方內部的裂痕持續加深,西方已不是過去的西方,也難怪歐洲發出了“西方缺失”的聲音。一是世界觀不合。美歐對世界形勢的認知截然不同,特朗普政府對國際形勢的判斷極為負面和悲觀,在2017年發佈的《國家安全戰略》報告中表示,世界正面臨愈發激烈的經濟、政治和軍事博弈。拜登也不否認美國面臨的激烈競爭,只是必須調整特朗普簡單粗暴的競爭方式,重新迴歸以“伸手外交”為代表的“巧實力”。歐洲則依然認為國際合作是大勢所趨,希望通過升級版的全球治理重振國際秩序。
二是安全觀不合。特朗普政府的多份官方文件將中國與俄羅斯列為戰略競爭對手,認為大國競爭是對美國國家利益的主要挑戰,拜登團隊同樣不迴避將中美關係定位為戰略競爭為主,輔之以有條件的合作。歐洲則認為全球面臨的主要挑戰仍是跨國性議題,比如恐怖主義、傳染病、氣候變化等,並不把地緣政治挑戰作為首要的外部安全威脅。
三是實力觀不合。在對國際形勢呈悲觀的判斷下,美國更強調硬實力,特朗普提出的強軍政策、以實力求和平均是這一看法的體現。拜登強調團結同盟和恢復美國世界領導力,也同樣支持保持美國軍事優勢,包括加強北約建設以及繼續推動優勢軍事資源向亞太地區轉移。硬實力明顯不及美國的歐洲更強調軟實力和規範性權力,認為應當在國際事務上發揮規制性力量,不能一味追求軍事實力。
由此出發,作為G7主要成員的美歐對如何與其他大國競爭的看法迥異。美國的主要目標是霸權護持,急不可耐地打壓一切有可能衝擊其霸主地位的國家。歐洲更多考慮的是自身發展所需的和平環境,秉持其固有理念和價值觀的同時照顧盟友的關切和利益。因此,在對華競爭問題上,二者將產生鮮明區別,美國針對中國的是體系性對抗,歐洲對中國則是在同一體系內的影響力競爭。
英國邀請的三個“印太”國家同樣各懷心思,讓這一臨時拼湊的聯盟在形成反華共識方面難上加難。韓國和澳大利亞都因與中國維持緊密經貿關係,很難在安全和科技領域甩開膀子與中國全面對抗,印度雖一度想利用美國“印太戰略”對接其“東進政策”,但也不願因服從美國而犧牲堅持已久的戰略自主。總之,G7不反思如何與時俱進,卻妄想通過擴員和反華來注入生機,恐怕只會弄巧成拙,在衰弱的死衚衕中越鑽越深。(作者是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美國所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