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戈恩醜聞：見識一下面對惡性反擊的日產汽車告密者 - 彭博社
Reed Stevenson, Brian Bremner
日產汽車公司的前首席律師，曾領導對卡洛斯·戈恩涉嫌財務不端行為的內部調查，表示在質疑調查的誠信性後，遭受了報復、降職，甚至公司對其家人進行監視。
前全球總法律顧問拉文德·帕西首次談及日產備受讚譽的前董事長戈恩被捕及其大膽逃跑出日本的事件，描述了他眼中的一種有毒的企業文化，充斥着恐懼、陰謀和對那些違背規則者的報復。
帕西稱：“這種行為絕非正常。”他聲稱自己的家人受到了嚴密監視。“這是一家汽車公司，不是克格勃。”
在接受彭博QuickTake Storylines的延長採訪中，帕西表示，他知道日產的高級管理人員曾安排安保團隊跟蹤個人。“我見過日產安全部門對待其他人的方式非常非常惡劣，進行跟蹤、監視。”
拉文德·帕西於倫敦，2021年3月11日。攝影師：Jason Alden/彭博社 Quicktake卡洛斯·戈恩在日產的垮台及其後果：QuickTake
根據帕西的説法，日產董事會對高級員工的內部利益衝突、高管薪酬和股票期權獎勵政策幾乎沒有進行監督。
戈恩面臨日本刑事起訴，指控他低報了超過1.4億美元的報酬，濫用公司資金，並將數百萬美元轉入秘密的離岸實體以謀取私利。
與此同時，戈恩的主要指控者——前首席執行官齊川博人和高級副總裁名田弘——據知情人士和彭博社看到的文件稱，他們獲得了誇大的股票獎勵。
閲讀更多：一位強大的日產內部人員如何摧毀卡洛斯·戈恩的遺產
齊川在2019年底辭職，因為這些薪酬不正常的情況曝光。名田也失去了一些運營職責，但仍在公司工作，並在今年早些時候作證，指控前日產董事格雷格·凱利在金融不端行為審判中幫助戈恩隱瞞報酬。凱利否認了指控。
“你發現一些高管從股票增值權中獲益，”Passi説。“這些人拿走了大量的錢，而他們並沒有資格拿這些錢。”
Passi是一個小圈子的一員，他提前知道了2018年11月戈恩被捕的消息。他去年秋天離開了日產，並根據英國的告發者法對該汽車製造商提起了非法解僱的訴訟。
“日產正在對Passi先生的索賠提出異議，該索賠包含了許多被歪曲的指控，”日產發言人拉萬婭·瓦德高恩卡説，她拒絕讓名田置評。“我們無法進一步評論這一正在進行中的訴訟案件。”
在去年日本的最後幾個月裏，帕西説，他被剝奪了關鍵職責，降職，並受到壓力要求他在新冠疫情期間將妻子和四個孩子搬回英國。
此外，正如彭博社此前報道的那樣，帕西一家在橫濱法院下令查封帕西公司發放的筆記本電腦和智能手機後，遭到了尼桑發起的突擊搜查。帕西聲稱這些設備中包含了尼桑高管的“不當行為和其他形式的不當行為”的證據。
內部衝突
作為尼桑最高級別的公司律師，高層管理層轉而求助於帕西，幫助領導對戈恩被指控的財務不端行為進行內部審計，同時與東京檢察官進行刑事調查。然而，隨着尼桑調查的進行，帕西表示，他意識到一些關鍵高管存在嚴重利益衝突。
根據彭博社去年六月披露的電子郵件通信，帕西向納達報告，納達是在擔憂戈恩計劃進一步整合尼桑及其聯盟夥伴雷諾公司的情況下，參與了一場廢黜戈恩的運動的中心人物。納達還與東京檢察官達成協議，以合作換取對戈恩和凱利的免責，這引發了人們對他調查戈恩真正動機的質疑。
帕西説：“我從一開始就對這個過程產生了懷疑。”
帕西表示，他受到了加快行動並提供支持檢察官指控戈恩未申報報酬和處理尼桑資金不當的證據的壓力。
這些努力將會白費。2019年底，戈恩被偷運到一架私人飛機的音樂設備箱中，成功逃離日本。他所謂的同謀，美國安全顧問和前綠扁帽特種部隊成員邁克爾·泰勒及其兒子彼得，於三月初被引渡到日本接受審判，並在東京被起訴。
東京任務：揭秘卡洛斯·戈恩逃往貝魯特的內幕
在戈恩逃跑之前，當帕西收集有關戈恩和凱利所謂犯罪的信息時，這位律師開始與納達分享他對利益衝突的擔憂。他説這些擔憂基本上被忽視了，因此他在2019年9月採取了決定性的一步，寫了一份詳細備忘錄，闡明瞭他對調查可信度的擔憂，並寄給了日產董事會的獨立董事。
帕西説，在提交那封信的三天內，他被撤出了戈恩調查組。不久之後，儘管他作為全球總法律顧問有責任，他被排除在董事會會議之外。
日產汽車全球總部位於日本橫濱。攝影師：Kiyoshi Ota/Bloomberg接下來，帕西失去了對公司法律事務和全球200多名律師和員工團隊的監督。他的新任務是在英國擔任“項目和轉型”副總裁，手下只有三人。
“你可以想象在這個階段這感覺如何，”帕西説。“在日本被幾乎任意撤職，我在那裏生活了八年，有三個孩子。”
然後監視開始了。2020年3月，帕西一天在開車時意識到自己被一輛灰色貨車的安保人員跟蹤。“我注意到貨車裏有人在拍照。“之後，帕西説，經常可以看到兩三個魁梧的安保人員組成的小型監視團隊出現在家人周圍。
接着是一個早晨在他家的 突襲，讓帕西的孩子和妻子索尼婭感到不安。
“這只是另一種形式的恐嚇，另一種騷擾，幾乎迫使我離開公司和這個國家，”帕西説。
戈恩的宿敵
帕西踏入日本企業黑暗角落的旅程並不乏諷刺意味，從他與導致戈恩垮台的關鍵人物的關係開始。納達曾經招募帕西到日產英國分公司，擔任他的導師，並説服他在公司的日本總部工作。
“我與他有着長期的關係，或者説曾經有着長期的關係，”帕西説。“只有在那段職業生涯的後期，鑑於他參與的一些事情，我開始看到他一個非常不同的一面。在很多方面，我認為他是東京檢察官的代理人。”
日產自2019年底以來一直堅稱，對戈恩和凱利的財務不端指控是基於該汽車製造商發現的“充分和令人信服的證據”，這也是他們被逮捕和撤職的唯一原因。
與帕西不同，納達似乎與現任日產管理層保持良好關係，由首席執行官內田誠領導，後者正試圖讓日產長期盈利，並保持日產、雷諾和三菱汽車公司之間的汽車聯盟完整。
2018年底，當時整個行業仍然對戈恩在日本被拘留以及針對他的指控感到震驚時，尼桑為納達提供了一名保鏢、一輛車和司機，併為他在東京六本木區租了一個每月12000美元的豪華公寓，一位知情人士透露。
那麼，在這場奇怪的公司戲劇中的主角卡洛斯·戈恩怎麼樣了？他現在住在他的黎巴嫩故鄉，黎巴嫩與日本沒有引渡條約。
Passi認為，無論戈恩在尼桑高層時是否涉足犯罪行為，他都沒有一個現成的觀點。無論如何，這位行業傳奇人物轉變為國際逃犯後，可能永遠不會在日本法庭上面對他的控訴者。
但Passi對一些人對戈恩在尼桑的垮台做出的反應感到有些吃驚，尼桑是他和雷諾的財政資源在2000年代初期拯救於財務困境中的公司。
“這在某種程度上引起了一些人的焦慮，而在另一些人那邊，幾乎是惡毒的，就像我們抓住了他們一樣，”Passi説。“這是一種相當奇怪的經歷，因為這些傢伙——他們沒有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