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汽車行業在選舉前展望未來 - 彭博社
Chris Reiter
舍弗勒總部。
攝影師:朱利安·鮑曼,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2018年秋季,克勞斯·羅森菲爾德(Klaus Rosenfeld)正在對一個潛在供應商進行例行拜訪,意外地,一個重大機會出現了。該公司的高管們不慎透露出,他們即將被出售。交易條款尚未最終確定,羅森菲爾德所在的舍弗勒股份公司如果行動迅速,就有機會插手其中。
在駛回法蘭克福的路上,羅森菲爾德給喬治·舍弗勒打了電話,他是該公司創始人之一的兒子,現任主席和主要股東,向他彙報情況。在掛斷電話之前,兩人同意先睡一覺。不到12小時後,羅森菲爾德獲得了競購Elmotec Statomat的綠燈,這家公司是一家世界領先的電動汽車製造設備供應商。“我們從未如此迅速地達成交易,”舍弗勒的首席執行官説道。“很明顯,這項技術將加速我們的轉型——這是一個小步驟,但影響巨大。”
羅森菲爾德攝影師:朱利安·鮑曼,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衝動購買違背了德國資本主義的本質,德國的資本主義比美國更加審慎和有條理。然而,從黑森林到波羅的海海岸的董事會會議室裏,一種緊迫感正在蔓延,人們意識到德國經濟模式已經觸及極限:將金屬零件精密加工到微米級公差,並將它們組裝成汽車和其他複雜機械系統,然後運往全球各地,已經無法再為這個國家的8300萬人口帶來富裕。
德國的汽車行業自2015年涉及大眾汽車公司的排放作弊醜聞以來一直處於被動地位,並且面臨內燃機即將消亡的存在威脅。然而,歐洲最大的經濟體在向更清潔、數字化技術的過渡方面毫無準備。該國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在世界上排名第六,移動寬帶速度排名第30位,下載速度不到中國的一半快。
即使像BioNTech SE這樣的成功開發了領先的Covid-19疫苗,也被馬因茨生物技術公司需要輝瑞公司將疫苗推向世界所抑制。去年電子支付公司Wirecard AG的轟動倒閉更是讓人大跌眼鏡,該公司曾被視為德國罕見的本土數字冠軍,卻被揭露為德國戰後最大的欺詐案。
9月26日的選舉將標誌着安格拉·默克爾擔任總理16年任期的結束,這加劇了集體的不安感。無論接任者是誰,都將繼承一個對美國依賴於安全,對中國依賴於增長,對歐盟依賴於影響力的國家。在引領經濟改造的同時找到德國在世界上的位置將是一項艱鉅的任務。
舍弗勒在赫爾佐根奧勞赫的校園。攝影師:朱利安·鮑曼,彭博商業週刊在這一努力的核心將是建立在德國製造業的實力上,這在舍弗勒的總部——位於巴伐利亞北部的小村莊赫爾佐根奧勞赫展現得淋漓盡致,當彭博商業週刊在今年夏天造訪時。在其中一家工廠內,空氣中瀰漫着潤滑劑的氣味和機器敲打金屬帶成精確輪廓環的聲音,這些環將被製成軸承。這些減少摩擦的零件是公司的主要產品,從汽車變速箱中找到的小如指甲蓋大小的零件每個售價不到1歐元(1.18美元),到用於風力渦輪機的大到足以讓一輛貨車通過的零件,每個售價高達10萬歐元以上。
每次通過金屬壓力機都會增加一個新的細節,這是一個經過數十年工程設計的過程,旨在最大程度地減少對人類的需求,這一點可以從只有少數技術人員的存在來看出。一台始建於上世紀50年代的老式壓力機——比立式鋼琴略大一點——醒目地擺放在工廠車間。這是公司作為手推車製造商的謙遜起步的象徵,手推車是一種廉價便利的運輸工具,可用於從廢墟到煤炭再到乾草等一切物品在二戰後的混亂德國中運輸。
一名在用於製造電動汽車軸的液壓壓力機旁工作的工人。攝影師:朱利安·鮑曼,彭博商業週刊舍弗勒的管理層對過去並不過於感傷,儘管其創始人的親屬仍然控制着公司。在校園的其他地方,一座曾經容紙廠的建築將被拆除,為一座價值8000萬歐元的實驗室讓路,該實驗室將進行傳統領域如材料科學以及新領域如人工智能和電化學的研究和開發。該公司不斷發展的雄心壯志體現在一條生產奧迪AG和保時捷AG電動汽車軸承嵌入電機和其他部件的生產線上。赫爾佐根奧勞赫的這個綜合體還將設立一個專門加速研發氫動力車輛部件的中心,許多人認為這是該行業的下一個前沿。
“在商業上,你需要對未來充滿樂觀,”56歲的喬治·舍弗勒説,他小時候可以從卧室窗户看到工廠的燈光,穿過奧勞河。 “如果我父親和叔叔在二戰後立即創辦公司的信心,那麼我們也可以在當前的轉型中取得成功。”
軸承裝配線上的機器操作員。攝影師:朱利安·鮑曼,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喬治的父親發明並申請了帶籠針式滾針軸承的專利,基本上是將小杆穩固地放在金屬外殼中。這種零部件被應用在大眾、奔馳和寶馬汽車的軸承、轉子和傳動裝置中。當德國汽車製造商開始在國外建廠時,舍弗勒也跟隨其後。如今,該企業在50個國家設有業務,並擁有超過80,000名員工。每天,它生產約7000噸鋼——大致相當於建造埃菲爾鐵塔所用的金屬量。汽車零部件銷售額貢獻了2020年126億歐元營收的四分之三。
儘管舍弗勒是一家在法蘭克福證券交易所上市的全球企業,但仍然是一個典型的德國企業:家族所有,傳統,出口驅動,並專注於工廠生產而不是櫥窗或互聯網。與德國許多工業一樣,它面臨着一場考驗。根據從中國到英國政府宣佈的各種目標,電池動力汽車將在未來十年內超過燃油發動機汽車。
一輛電動汽車的軸。攝影師:朱利安·鮑曼,彭博商業週刊要在德國高速公路上飛馳,特斯拉仍然需要軸承。但舍弗勒還生產離合器、變速箱和其他在向電動汽車過渡中將被廢棄或至少邊緣化的零部件。這種轉變將在2030年之前消除至少215,000個工作崗位,約佔德國汽車行業勞動力的四分之一,根據該國汽車行業協會的預測。為了度過這一轉變,該公司將需要替換約68億歐元的收入。
羅森菲爾德和喬治幾乎每天都在交談 — 有時是跨越大西洋。喬治經常在凌晨3點起牀,從他在德克薩斯州的家中參加董事會會議,幾十年來,他一直在那裏生活,尋求在家族企業舒適的環境之外開闢自己的道路。
為了使舍弗勒具有未來的競爭力,這兩位男士正在領導一項計劃,以出售或關閉一些部門——該公司最近出售了一個生產鏈條傳動組件(如鏈輪)的部門,用於內燃機——同時利用其他部門的資金來投資新的事業。“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羅森菲爾德説。“挑戰在於開發基礎業務並發展新業務,都要把握好節奏。”
他和喬治種下的一些種子開始發芽。新產品包括塗有納米材料的金屬片,用於在燃料電池中傳導電流,用於自動駕駛車輛的電動轉向系統,以及由基於雲的軟件支持的即插即用傳感器,用於監控和預測裝配線上的故障。“我們希望成為這一轉變中的贏家之一,”羅森菲爾德説。“但也會有犧牲品,”他補充道。
德國汽車行業就業情況
數據:德國汽車工業協會;Ifo經濟研究所的預測
德國許多大公司也在進行自我改革以保持相關性。戴姆勒股份公司正在推進其卡車部門的獨立上市。西門子股份公司這家巨頭工業集團正在將自身分拆為更小、更靈活的實體。大眾正在進行一項價值730億歐元的轉型,將軟件和電池置於其車輛的核心位置。
企業轉型可能是危險的,正如Georg Schaeffler深知的那樣。2008年,這家公司——即使當時已經意識到需要擴大機械零部件以外的業務範圍——對德國較大的汽車零部件製造商Continental AG發起了一個時機非常不利的收購要約,後者剛剛從西門子手中收購了電子業務。這次收購的目的是為了獲得相當大的少數股權,以便對公司戰略發表意見。但在金融危機背景下,投資者抓住了本意是低價要約的機會,Schaeffler最終獲得了Continental 90%的股份。
所以在默克爾努力阻止歐元在希臘、葡萄牙和西班牙積累的政府赤字的壓力下崩潰的同時,Schaeffler發現自己正面臨着自己的債務危機——這是收購要約的後遺症。在父親1996年去世後一直由僱傭的人員經營的家族企業中,一直在美國從事公司法律事務的Georg被重新捲入到了日常事務中。前銀行家Rosenfeld被請來清理混亂。他通過減少對Continental的持股部分,重組了約110億歐元的債務。然後在2015年,他成功進行了一次非表決權股份的公開發行,籌集了9.38億歐元,Georg和他的母親Maria-Elisabeth保留了對企業的完全控制權。
在瀕臨崩潰的邊緣之後,Schaeffler已經表現出願意做出艱難選擇的意願——也許比德國工業中的一些同行更願意。去年九月,它宣佈計劃出售或關閉德國的幾家工廠,並在2022年底之前在歐洲裁減4400個工作崗位,約佔該地區工作人員總數的8%。
當前的趨勢是令人充滿希望的。在2021年上半年,舍弗勒的電動汽車業務,即其所有電動汽車項目的總稱,獲得了21億歐元的訂單,已經達到了全年目標。運營利潤率從去年的疫情衝擊中反彈,公司將現金流目標提高了三分之一,至少達到4億歐元。
“我們必須正確調整思維,”在Herzogenaurach的一次難得的採訪中,Georg在晚餐時説道,他補充道公司需要“保持積極和自信,因為文化比戰略更重要。”
隨着公司推進改革,其領導人對柏林持有一定程度的憂慮。他們擔心德國逐步淘汰煤炭和核能源的安全性和能源成本,擔心數字和物理基礎設施的投資不足,以及繁文縟節拖累了項目,比如柏林外的一家新特斯拉公司工廠。舍弗勒以及德國工業的大部分也擔心會陷入美中緊張關係的中間。
很難想象一個有足夠遠見和專注力來克服這些挑戰的政府會在九月的選舉中出現。由於忠誠分散在六個政黨之間,幾乎可以肯定需要一個混亂的三方聯盟來確保在議會中獲得多數席位,這預示着政策僵局。根據羅森菲爾德的説法,這是德國工商界最不需要的事情。“這是一場全球競爭,”他説。“我們需要柏林有更多務實的可以做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