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倫比亞的雨薩滿收錢停止暴風雨,直到他無法繼續 - 彭博社
Matthew Bremner
何塞·埃利亞斯·岡薩雷斯
攝影師:奧利弗·施米格在波哥大市中心一間破舊小屋內,一位名叫何塞·埃利亞斯·岡薩雷斯的66歲男子雙眼緊閉,雙臂伸展開來,祈禱不要下雨。每兩年一次,伊比利亞美洲戲劇節將數百家劇團、舞蹈團和音樂家從數十個國家聚集到哥倫比亞,舉辦世界上最大的表演藝術慶典之一。為期17天的節目幾乎全部在户外進行。在節慶的第一天,就在預定活動開始的遊行前不久,天空變得昏暗,通常意味着即將傾盆大雨。雲層是岡薩雷斯祈禱的原因。他是一名咖啡種植者,也是哥倫比亞非官方的政府雨薩滿。
“願主賜予我力量,”他回憶在西蒙·玻利瓦爾公園低聲説道,“讓我控制住這天氣。”
那是在2012年。到那時,岡薩雷斯已經嘗試控制天氣40年,並且在過去20年裏被僱傭來這樣做。官員和活動經理悄悄地僱用他來確保國家節慶、音樂會、馬拉松、體育賽事,甚至是2010年新總統、未來諾貝爾獎得主胡安·曼努埃爾·桑托斯的就職典禮上的晴朗天氣。岡薩雷斯通常每次收費800至2000美元,雖然不是天文數字,但在幾十年前的一個年均收入約為5000美元的國家來説,這是相當不錯的收入。
岡薩雷斯在安第斯山脈附近的家中。攝影師:奧利弗·施米格岡薩雷斯的實踐將基督教元素與哥倫比亞更深層次的信仰相結合。在波哥大西南部的山區,岡薩雷斯的父親教他水占卜和替代醫學的傳統,以及那些精通天氣的智者的故事。在這個國家,有一個由土著薩滿組成的網絡,比歐洲殖民者早了數千年,仍然有組織的薩滿團體聲稱,當人們像他們這樣既是某個社區的精神領袖又是政治領袖時,一切都會更好。當然,事情已經改變了。在桑托斯就職後,當人們得知岡薩雷斯的事情時,這成了一個醜聞。新聞媒體譴責他利用公款的行為是典型的腐敗,令人尷尬。然而,許多人拒絕否認這位蓬頭垢面、戴着斯坦森帽子的老人可能真的能做到他所聲稱的事情。
在戲劇節上,當雲層開始變厚時,記者們聚集在一起觀看岡薩雷斯會做些什麼。在他的小屋裏,他俯身在一張破舊的木桌上拿起了一個橘子大小的金屬塊,將其綁在一個老舊的繩子上。這個擺錘從繩子上解開,像鉛錘一樣向地面墜落。岡薩雷斯用手指捏住繩子,開始在烏雲下襬動這個重物。
現年70多歲的岡薩雷斯已經退隱到他長大的山區。我去那裏拜訪他,問了一些關於拉斯普京、俄羅斯最後一位沙皇的顧問,以及歷史上其他自封的通靈者的基本問題,包括占星家,他曾就羅納德·里根的總統議程提供建議。我心中有兩個重要的問題:首先,這傢伙真的相信自己在推銷什麼嗎?其次,也許更重要的是,他是如何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我在新冠疫情將大部分前往哥倫比亞旅行的計劃擱置之前幾個月遇到了岡薩雷斯。當時,哥倫比亞正處於大規模抗議中。波哥大的總統府上到處都是塗鴉,例如“所有政客都是混蛋”。最初是勞工聯盟罷工迅速升級為一系列要求,包括恢復教育經費、減少社會不平等和根除腐敗,還有在該國農村地區發生的一系列社會活動人士被謀殺事件。
我在託利馬省一個名為多洛雷斯的約有一萬人口的小鎮的郊外找到了岡薩雷斯,離波哥大約八小時車程,如果你幸運的話。在鎮上,當地人對他的描述各不相同,有人説他是一個鄉巴佬,有人説他是一個與自然有特殊聯繫的靈性智者,還有人説他是一個擅長所謂的控制天氣的特技的人。這些特技包括在集市日進行公開祈禱,有時使用他的可靠擺錘,也有時用繩子、棍子或砍刀。“他會進入冥想狀態,試圖控制天氣,”當地居民莫伊塞斯·戈梅羅説。其他人回憶起,岡薩雷斯曾經在家附近的淡水池中深深冥想,雙手高舉,周圍點着蠟燭。他的女兒格拉西拉為這些技術的有效性作證,但很少有其他居民被説服。
岡薩雷斯是一名長期種植咖啡的農民,與妻子住在一座坐落在鬱鬱葱葱的山坡上的房子裏。當我去拜訪時,景色中散佈着瘦弱的奶牛、棕櫚樹以及咖啡樹的光滑葉子和紅色漿果。田野裏一匹母馬在踱步,多刺的山脊延伸到遠處。在車道上停着一輛古老的、拉德洛黃色的美國校車,岡薩雷斯的一個兒子曾經翻新過它,並安裝了拖拉機輪胎,以幫助它在崎嶇的道路上行駛。
在公共汽車後面,我發現岡薩雷斯坐在他的陽台搖椅上,嘟起嘴唇, le靜靜地自言自語,彷彿在祈禱。他穿着一件藍白相間的條紋襯衫,運動褲,手織的毛線帽和吱吱作響的橡膠人字拖。在陽台中央的白色塑料桌上,一個凹陷的鋁鍋裏裝滿了泥土,放在一個金屬盤子上。他的擺錘就躺在旁邊。他説他一直在等我,並且渴望向我展示他的方法。“首先,我向上帝祈禱,希望他賜予我控制天氣的力量,”他説。他抬起頭望着天空,保持這個姿勢,嘴巴抽動,閉着的眼睛在眼皮下瘋狂地撲動。
岡薩雷斯和他的擺錘。攝影師:奧利弗·施米格祈禱結束後,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子旁,拿起擺錘,讓它懸停在植物盆上。“這是由水銀和其他金屬製成的,裏面有一個指南針,”他説。“這些土地及其土壤充滿了磁力,擺錘裏的指南針對其做出反應。” 當擺錘來回搖擺時,白雲擁抱着草木覆蓋的山頂。“一旦我感覺到力量很強大,並且我與這些能量完全一致,我就可以開始操縱天氣,”岡薩雷斯説。當我聽到這些時,我意識到這聽起來科學上荒謬——什麼能量?什麼力量?——但他的解釋具有足夠的具體性,以及足夠的自信,聽起來幾乎是可信的。
岡薩雷斯描述的實質上是一種改良形式的輻射感應術,也被稱為尋水術、尋物術或尋寶術。這種做法被認為是在16世紀德國發明的,旨在挖掘白銀等貴金屬,但後來擴展到水源、走失的寵物,以及用户認為可以利用對磁場或電流的敏感來追蹤的幾乎任何事物。岡薩雷斯表示,他的目標不是利用這些東西來引導他到達目的地,而是試圖將雲朵送到一個新的地方。委婉地説,這沒有科學證據支持。相反,研究表明,從業者會在潛意識中扭動或製造設備上的張力,以確認預設的結果,並且他們通常將任何看似具有預測能力的能力純粹歸因於運氣。
不要以為政府如今會求助於輻射感應術來嘗試控制天氣就感到太自鳴得意,這與人工增雨並沒有太大的科學差異,人工增雨是通過飛機或導彈向雲層噴灑銀碘化物或乾冰等顆粒,以促使凝結和降水。美國軍隊在越南戰爭期間使用了這項技術,試圖延長雨季,人們常常提出這是一種緩解氣候變化的方法。北京的天氣修改辦公室目前正利用這種“技術”來嘗試控制區域氣候。(在2008年奧運會期間,科學家們向天空發射了數千枚裝有銀碘化物的火箭和炮彈。)領導美國國家大氣研究中心天氣修改小組的羅洛夫·布倫特耶斯表示:“我們不能製造雲朵或驅散雲朵。”
岡薩雷斯在上世紀90年代初被阿根廷-哥倫比亞女演員範妮·米基發現,她幾年前創辦了伊比利美洲戲劇節。米基是一個古怪的人物,正是那種在大陸上最潮濕的城市之一的一個多雨月份組織全球户外節日的人。然而,她意識到自己可能需要幫助。
米基在哥倫比亞一個支持實踐土著習俗的政府項目中找到了解決方案。“她的醫生在這些活動中遇到了岡薩雷斯,並認為他有些特別,”戲劇節目的現任導演安娜·瑪爾塔·德·皮薩羅説。米基同意了。演員的兒子丹尼爾·阿爾瓦雷斯説,岡薩雷斯巧妙地將他的實踐框定為知識嚴謹和科學方法的功能。“我母親僱用岡薩雷斯不是因為迷信,而是因為她相信他的科學有效,”(阿爾瓦雷斯説他也是一個信徒)。對於1992年的節日,米基將岡薩雷斯帶到波哥大,在那裏他將在接下來的二十年裏斷斷續續地工作。與會者説,他們記得他一直非常安靜和專注,是一個完美的專業人士。“你永遠不會知道他是活動的一部分,”常駐表演者迪奧斯科裏德斯·佩雷斯説。
這種低調的方式可能幫助岡薩雷斯的信徒圈看到他們想要的東西,並從他的存在或他的斷言中獲得安慰,比如,一場傾盆大雨變成了毛毛雨是因為他的天賦。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這是巴納姆效應的一種版本,其中預測的模糊性幫助人們將其解釋為準確的(想想星座)。相關因素可能是心理學家描述的“動機推理”,即根據信仰而不是證據接受超自然現象的傾向。
無論是什麼鍊金術,岡薩雷斯在政府官員和活動組織者中的聲譽逐漸增長,儘管是悄悄地,每一次所謂的成功都會增加他的聲望。到了20世紀90年代末,哥倫比亞文化部將他帶到丹麥,作為一個國際展覽的一部分,展示各種神秘人士的技能。在桑托斯就職時,岡薩雷斯被付錢在波利瓦爾公園度過數週的時間,以防止足球比賽期間的暴風雨。
或許是不可避免的,這引發了憤怒。2012年初,哥倫比亞總檢察長辦公室正在調查據稱在2011年波哥大舉辦的U-20世界盃期間,有100萬美元公款被濫用的問題。調查人員驚訝地發現,岡薩雷斯被支付了2000美元來操縱比賽閉幕式的天氣,並且他從事這項工作已有20年。桑托斯辦公室發表聲明,與該合同無關,並表示這是分包商的責任。岡薩雷斯一再告訴媒體,他確實能控制天氣,並短暫成為笑柄。1月中旬,主要報紙*《El Tiempo》*發表了一篇文章標題為“能阻止雨水的薩滿無法避免自己農場的洪水。” 岡薩雷斯的家和小農場在一場傾盆大雨中被沖走,他無法解釋為什麼無法阻止這種情況。
幾個月後,當岡薩雷斯站在西蒙·玻利瓦爾公園時,他雙臂高舉,劇院的觀眾們等待着開始他們的遊行,他再次失敗了。來自世界各地的2000名演員參加了開幕式,暴風雨持續了兩個小時。觀眾成了一團搖晃的雨傘和雨衣,雷聲和相機閃光。岡薩雷斯退回到公園的小屋裏。
巴西隊在博戈塔贏得2011年FIFA U-20世界盃決賽後慶祝。攝影師:約翰·維茲卡伊諾/路透社/阿拉米岡薩雷斯被證明與腐敗醜聞相關的任何刑事指控都是清白的,他在2014年再次參加了戲劇節,但自那以後就再也沒有回到博戈塔。相反,他償清了對農業銀行的債務,一直在多洛雷斯維護着他的咖啡植株。如今,他很少為天氣工作做宣傳。
在哥倫比亞長達50年的內戰期間,多洛雷斯曾多次被FARC左翼游擊隊圍困或佔領。當岡薩雷斯帶着我走上一座小山,松樹和鬱金香叢生的小山時,他回憶起2001年的一個下午,叛軍曾佔領他的家。“他們大概有15個人;他們在我的廚房裏準備午餐,”他説。“他們是那種只要你説一句他們不喜歡的話,你就會死的人。”
岡薩雷斯説他要感謝上帝才能倖存下來,類似的經歷幫助他保持腳踏實地,專注於他的妻子和12個孩子,並努力與更高的力量建立關係。當我們沿着小山蹣跚而下,回到房子的視線範圍內時,他強調他仍然相信自己的天賦,並認為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詆譭。“我不是兜售藥水的巫醫,”他對我説,眺望遠方。他堅持説,他所做的一切都經過了學習和實驗,如果更多的人相信他,這些都可能對世界有所幫助。
就價值而言,儘管沒有證據支持岡薩雷斯的主張,但他給人的印象是一個真正的信徒,而不是巴納姆的再世。他的服務對於預算可以伸展到數百萬美元的活動來説只是一個舍入誤差。似乎他的信仰和自信觸及了某種足夠深刻的東西,以至於他的做法被最高級社會中的人視為一種合理的保險政策,直到他由政府支持的祈禱變成了一個尷尬的事情。
告別之後,我回到了波哥大。我在那裏的幾乎每一天都下雨。 閲讀下一篇文章: 路易斯安那人逃離颶風,天然氣資金和工作機會湧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