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細胞超50倍,我是被命運選中的10萬分之一_風聞
显微故事-显微故事官方账号-大时代下,每一个小人物都不普通。2021-01-10 17:17
2018年的電影《我不是藥神》讓慢粒白血病為人熟知,也讓“世界上只有一種病,就是窮病”這句話深入人心。
慢粒白血病是白血病的一種,也稱慢性粒細胞白血病,是一種影響血液及骨髓的惡性腫瘤。一般人羣中,大約每10萬有1至2個人患有該病。
兩年多過去,慢粒白血病人們現在過的怎麼樣了?
本期顯微故事關注慢粒白血病人的生活現狀,講述他們的悲喜人生。
他們中有的人剛患病不久,選擇獨自承受,從恐懼絕望逐漸恢復平靜;
有的人與病痛搏鬥了15年,妻離子散但最終釋懷,活得通透明達;
有的人因病找到人生另一半,琴瑟和鳴幸福美滿……
以下是他們的真實故事:
文 | 王家家
編輯 | 老張
走過無助恐懼
我還活着,還在發光發熱
李家佳 30歲 病史2年
2018年8月,體檢中心的醫生打電話通知我去主任辦公室。
“白血病”——醫生説出這三個字的時候,我不相信,因為之前並沒感到身體有任何不適,於是複查了血常規。
結果還是一樣,我的血常規白細胞數是正常人的50倍。這次我似乎聽到“轟”的一聲,感覺天要塌了。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記住了醫生説的要去上級醫院確診,最好找家屬陪同。
情緒稍微穩定後,我回到一個人租的家。先用手機掛號,然後買車票,準備明天出發。
我找到自己熟悉的醫生朋友,請他幫忙看看“親戚”的檢查單,得到的結論仍是白血病。
之後我在網上瘋狂的查閲關於白血病的資料——“生存期幾個月”、“化療”、“換骨髓”……
各種畫面在腦海裏不停的上演。恰巧不久前剛剛看了《我不是藥神》,我想起呂受益躺在病牀上的畫面,幾乎一夜未眠。
第二天我踏上了去上級醫院確診的路。一路上心裏翻江倒海——一不想去,不想面對結果,希望是誤診,是虛驚一場或是一個夢!
但心裏又覺得不能諱疾忌醫,有病就得治,早確診早治療。理智和幻想不停的轉換,我整個人彷徨無助,滿是矛盾恐懼和不安。
見到醫生後,我害怕的小聲問:“是不是?”
“是!只是不知道類型,先給你開住院,去找某醫生開單子,明天我查房時具體給你説。”——我多希望他説不是,最後一絲希望終於還是破滅了。
另一個醫生説暫時沒有空病牀,給我開了單子抽骨髓。躺在冰冷的小牀上,冰冷的大針筒向我的尾椎骨刺來。
我卻沒有感覺到疼——可能是心裏已經麻木了。醫生叮囑着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清,最後醫生給了我一張寫着注意事項的單子。
這天的晚飯難以下嚥,但是我逼着自己吃,不停的在心裏安慰自己:“不吃怎麼能撐得住,接下來還要治療,要自己往醫院跑。”
為了搞清楚這個病到底有多嚴重,搞清楚我還有多久可以活,第二天我又去找醫生問。
“這個病基本能夠確定,但最終確診要等骨穿結果。**不吃藥的話平均生存期是3到4年左右,**藥能控制好原則上長期生存也是可以的。”醫生告訴我。
“萬一藥效不好也可以換骨髓,兄弟姐妹的配型成功率是25%,有一點要注意的是對生孩子有影響,必須要停藥才可以,面臨着很大的風險,其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此時我心裏又感到一絲慰藉。幾天後骨穿結果出來了——慢粒白血病,確診後的我很平靜,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我拿了一盒藥(原價藥),就回家參加弟弟的婚禮了。
家裏辦喜事,大家自然是開心的,父母笑得合不攏嘴。我不忍心告訴他們我的病,不想讓他們經受大喜大悲的折磨。
我媽在親戚面前跟我説:“你弟弟的事兒辦完了,接下來就該是你的了。”
確診以來一直沒哭的我,瞬間淚水溢滿了眼眶,心理默默的想着父母殷切的希望,想着自己以後可能要孤獨終老了,不免覺得有些孤單。
但是那又如何,生活還要繼續……
兩年了,確診時的畫面仍歷歷在目。我一直在吃藥,雖然藥的副作用引起了各種不適,但藥效還不錯,依然感覺時間過得很快。
我早已開始繼續上班,在本職工作中發光發熱。我也仍然熱愛生活,充滿希望,但更加珍惜時間,珍愛生命。
這個病讓我更加明白了倉央嘉措的那句:“這世間除了生死,一切都是閒事。”
為了孩子堅持生存
世界只有一種病,就是窮
林朗 45歲 病史15年
我出生在農村,小時候家裏條件不好,吃了不少苦。
15歲時就出門打工,只能做一些髒活累活,吃了上頓無下頓是經常的事兒,整個人瘦骨嶙峋的。
到了二十二歲結婚生子的年紀,我用自己的一點積蓄加上父母的東拼西借,終於娶了媳婦。
結婚後沒多久就有了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兒女雙全。我想為這個家奔波奮鬥,相信一家人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2005年,我老是感覺心裏悶很難受,去了衞生院和縣城的醫院都沒找到病因,但是人卻一天天瘦下去。
最後沒辦法就去了省城的醫院。醫生説是白血病的一種,我當時感覺到了什麼是人生無望。
當時病情很嚴重,需立即住院治療。化療一段時間後感覺還不錯,最後拉回了慢性期。
那時國內還沒有特效藥,就吃了幾年降白細胞的藥。
有特效藥後感覺生命又有了希望,又可以繼續活下去了。尤其是國家讓特效藥進了醫保後,為我省了不少錢。
2018年的時候聽病友説有部電影叫《我不是藥神》,我特地在網上找來看了。説實話,沒有特效藥的那段日子,我和電影裏的病人有一樣的感覺——等死。
還有那句:**“這世間只有一種病,就是窮病”,**讓我流下了這輩子為數不多的淚水。
回想這一切,唯一覺得遺憾的是我的家庭——得病的第五年,我離婚了。孩子跟前妻生活,我定時給生活費。
當時埋怨過她怎麼那麼無情,這麼多年的感情卻大難臨頭各自飛。
那幾年生病給我帶來的心理壓力、身體壓力和離婚讓我心力交瘁,曾無數次想結束生命,但還是熬過來了。
**放過別人,更放過自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不要道德綁架任何人,她把孩子照顧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現在我定時複查,病情穩定,還可以在工地上幹活,我的目標就是活着,把孩子養大。
慢粒夫妻生下健康寶寶
我只想和世界證明我來過
李麗28歲病史7年 張陽陽32歲病史10年
我叫李麗,是一名護士,同時又是2013年確診“慢粒”的寶媽,孩子1歲零7個月。
我的丈夫張陽陽也是一名“慢粒”患者。我21歲查出患病的時候,感覺一切都完了,活着成了最簡單卻最難實現的願望。
之後我接受治療,回家休養吃藥,兩年後成功轉陰,繼續上學。畢業後我找到了工作,好像一切又回到了正常的軌道。
但是唯一不敢碰的是愛情,更不敢奢想家庭孩子。
和陽哥第一次見面是在2014年醫院組織的患者聯誼會上,他就像一個大哥哥,陽光博學積極向上。
我個子很小有點自卑,沒想到我們卻一見鍾情。兩個人似乎有聊不完的話題,從病情治療到未來規劃……
一來二去,我們確立了戀愛關係。
我們一起旅行,看演唱會……美好的日子總是短暫的,中間我的病情加重住院了,陽哥辭掉工作來醫院陪我,照料我的飲食起居。
在病房裏他向我求婚,我很猶豫但最終答應了。有了他的鼓勵和照顧,我病情穩定順利出院。
接下來我們就結婚了,結婚當天還邀請了我們的主治醫生——他是我們的再生父母。
婚禮上雙方父母都泣不成聲,他們知道我們經歷了多少苦難,都非常心疼。我們也淚流滿面,喜悦、激動、辛酸和感恩等複雜的情緒交織在心間。
婚後的日子過得很幸福,我們比一般夫妻更懂得滿足,很珍惜在一起的時間。
我蒸飯他就洗菜摘菜;我炒菜他就洗碗。晚飯後我們手拉手去散步,看看晚霞,欣賞月光,享受生活的愜意和幸福。
我腦海中時不時的蹦出想要孩子的想法,作為護士的我知道這個病不會遺傳。
陽哥起初非常反對,他明白我要冒着多大的風險——備孕、懷孕都需要停藥,如果復發將什麼辦法也沒有。
我反駁他,説病友羣裏也有停藥生孩子的先例,我們要有信心。在我的軟磨硬泡下陽哥答應了。
我們北上去諮詢了權威專家,開始停藥觀察,然後備孕,懷孕,一切都很順利。但是孕後期指標有點上漲,醫生決定提前剖腹產。
我生下了一個健康的孩子,完成了做媽媽的夢想。我終於可以告訴這世界:我來過。
我會證明自己是一位勇敢的媽媽,我們是一對勇敢的父母。
現在我已經恢復吃藥了,也回到了工作崗位。上班忙碌,回家有丈夫,有孩子,有煙火,人生圓滿了。
願我的故事能夠温暖你——跟我一樣遭遇過不幸的人們。【顯微故事】原創內容未經賬號授權,禁止隨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