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評估：馬歇爾及其淨評估辦公室長期關注的七個問題_風聞

馬歇爾及其淨評估辦公室長期關注的七個問題

遠望智庫淨評估中心主任、首席專家 易評估

美國防部淨評估辦公室是美軍核心智囊機構，旨在為其國家指揮當局（總統和國防部長）提供諮詢服務。1973年10月至2015年3月，淨估辦在安德魯˙馬歇爾領導下，致力於對決定國家相對軍事能力的軍事、技術、政治、經濟及其他因素進行比較分析，對美國家安全戰略、防務戰略、軍事戰略和戰區與軍種戰略塑造，產生了廣泛深遠影響，在國際防務圈享有很高聲譽。其研究領域和方向眾多幾乎無所不包，從本質上看大致聚焦以下七個方面問題。

一、敵對雙方的戰略競爭問題

淨估辦堅持淨評估思維與方法，着力診斷競爭對手之間的戰略不對稱性，以支持戰略決策和規劃計劃。其理想結果是形成一張涵蓋政治—軍事競爭關係，包括每個競爭對手優勢、劣勢、機遇和威脅的全面圖景。事實上，美國上世紀五十年代初的“新面貌”戰略、七十年代中期的“抵消戰略”和2014年提出的“抵消戰略”，以及此前各種“勸阻戰略”，本質上都是國家戰略競爭之舉。研究表明，正是馬歇爾及其助手和弟子們把這種競爭推到了頂峯。1972年，馬歇爾撰寫的《對蘇長期競爭戰略：一種全新的分析框架》，後來成為美國冷戰戰略的分水嶺；1976年，馬歇爾又與詹姆斯˙羅奇合作完成《與蘇聯持續的政治—軍事競爭中的軍事戰略》，為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和其繼任者布朗解決美蘇爭霸更長期、更廣泛的問題，起到了重要作用；2000年開始，馬歇爾及其淨估辦嘗試將系列“抵消戰略”作為工作重心，就在馬歇爾退休前四個月美國防部宣稱實行“第三次抵消戰略”。

二、決定現狀與主導趨勢的作用機理問題

馬歇爾認為，國家政策制定者不僅關注當前事態及其直接後果，更為關注決策的中長期效應與影響。他在1972年的一份備忘錄中指出：“國家政策制定者希望瞭解美國在不同競爭中所處的位置（是什麼），他們對美國所處的相對位置以及有何種趨勢或因素可以影響到它（為什麼）——這個問題感興趣。更進一步説，瞭解上述因素和趨勢產生的原因（為什麼的為什麼），顯得極端重要。”他認為，過去美國為了解決面臨的問題，可以採購相應的方法手段；然而，持續減少軍費的壓力很大，必須採取這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方式，對所提方案進行審慎的淨評估。

三、敵對各方軍力的量、質、行問題

上世紀八十年代，在評估北約和華約之間的軍力平衡時，馬歇爾提出了軍力評估三層次説。一是比較每一方可以運用的人員和坦克、火炮等裝備數量。即“量”的比較或物質力、編成力評估。二是找出雙方人員和裝備之間的質的差異，如火力、機動性和生存能力等有何不同。即“質”的比較或結構力、編組力評估。三是納入無形的、不確定變量，如地理、氣象、後勤、預警時間、突然性、不對稱性等。即“行”的比較或行為力、行動力評估。顯然，這種評估要求掌握各方情況、重視交互作用的效果，絕不同於一般靜態的數量、質量對比或比照。

四、戰略評估與戰略規劃問題

在淨評估專家看來，戰略規劃指發展與規劃達成國家安全目標、軍事目標所需相關戰略及對有限國家資源獲取與分配的相關活動。淨估辦本身雖不制定戰略和發展規劃，但其主要職能之一是給戰略決策及規劃者們提出未來發展的多種可能性，以使其考慮更為周全。由於淨評估成效一直受到朝野肯定，美國會遂於1986年通過“高尼法案”，明確有關戰略指導、戰略規劃問題，並規定國防部長、參聯會主席和戰略司令部司令等有淨評估的責任，淨評估因此成為戰略規劃的法定一環。

五、軍事技術革命問題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蘇聯軍事理論家宣稱科學技術革命的發展將帶來軍事革命，認為最先使用新技術的軍隊將獲得決定性優勢。對此馬歇爾認為，無論蘇聯專家的言論正確與否，美國都須作出反應。1993年，他出版《對軍事技術革命的淨評估》報告強調，只有當軍事技術革命與新式武器裝備、作戰理論、軍隊體制編制的革命結合起來，才會出現軍事能力的重大革命，並最終促使美國防部以“軍事革命”取代了“軍事技術革命”一詞。同時，其在《對軍事革命的一些思考》一文提出的“軍事轉型”概念，成為國防部和各軍種引用最頻繁、流傳最廣泛的詞語。

六、不確定因素問題

戰略制定與規劃計劃有個不可迴避的問題，那就是不確定因素。實踐表明，受人員性格、認知、知識結構，以及情報來源、分析工具等侷限性的影響，無論前期工作如何深入紮實和全面系統，執行當中都難免碰到意料之外的事情，或預計到卻未認真對待的問題，從而遭到挫折。為此，馬歇爾入主淨估辦後長期不懈地關注不確定因素及其影響問題，從未停止推動相關研究方法和工具的創新，以更好地應對。他時常提醒國防部高層甚至總統思考一些預期之外的情況。更有研究成果指出，淨估辦的報告一般會強調“任何對軍事平衡的評估都必然存在一些尚未解決的不確定性。”並加上相關附件，以免決策者不假思索地接受其分析。同時，淨估辦還要提出多種可能和方案，以便決策者視情作出自己的判斷和決策。

七、看似簡單的基本問題

正如《經濟學人》雜誌在悼念2013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羅納德·寇思的文章中所言：“聰明人的工作是直面難題；而非常聰明的人則要面對看似簡單的問題。”馬歇爾就是後者。他直言不諱地説：“我寧可對正確的問題給予尚可的答案，也不願對不相干的問題做出偉大的回答。”淨評估強調問題導向，好問題一直是馬歇爾及其淨估辦和淨評估方法中的核心。長期以來，他們總是面對一系列看似簡單，實際上卻非常困難而又不乏啓示性的問題。例如：在不同軍事競賽領域，面對同樣的競爭對手，什麼樣的度量、換算、兵棋推演、場景推演以及分析方法可用以評估美國的相對位置？如果某些國家最終能夠運用其反進入/區域拒止能力使美國的地區干涉過於困難、成本過高，美國是否將不得不重新評估其國際角色，是否可以通過新能力、戰術概念以及創新，重建美國的軍事行動自由？等等。在他們看來，上述這些問題都是五角大樓高級領導者長期的關注重點。因而他不厭其煩地為這些看似簡單的基本問題尋找更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