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兩房屋中介殺人藏屍20年後案發，律師辯護説過了追訴期，真的是不懂法嗎？_風聞

（文章綜合自上觀新聞和西湖之聲）

近日，一則“上海兩房屋中介殺人藏屍20年被判刑”的新聞引起了人們的廣泛關注。

1998年，王某某和鄭某某在浦東新區長清路開設了一家房屋中介公司，又為了謀取錢財，藉機將前來委託售房業務的兩名獨居老年售房者​殺害，並將屍體藏匿於牆內。直到2018年10月拆除違法搭建時，屍體被發現，鄭某某和王某某於當天被公安機關抓獲。

日前，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對這起案件一審宣判，以搶劫罪判處王某某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以搶劫罪判處鄭某某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判決結果公佈後，網友們在覺得“大快人心”的同時，也對報道中辯護律師的辯護意見提出了質疑。案件審理中，王某某、鄭某某的辯護律師認為，本案可能超過了追訴期限——作案時間在1998年春秋季，兩名被告人被抓獲時已是2020年10月，超過了20年的追訴期限。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八十七條規定：追訴時效，是指刑事法律規定的，對犯罪分子追究刑事責任的有效期限。犯罪已過追訴時效期限的，不再追究刑事責任。中國刑法規定，犯罪經過下列期限不再追訴：

（1）法定最高刑不滿五年有期徒刑的，經過五年；

（2）法定最高刑為五年以上不滿10年有期徒刑的，經過10年；

（3）法定最高刑為10年以上有期徒刑的，經過15年；

（4）**法定最高刑為無期徒刑、死刑的，經過20年。**如果20年以後認為必須追訴的，須報最高人民檢察院核准，超過上述期限，追訴時效即告終止，不再追訴。**追訴時效從犯罪之日起計算，犯罪行為有連續或者繼續狀態的，從犯罪行為終了之日起計算。**在人民檢察院、公安機關、國家安全機關立案偵查或者在人民法院受理案件以後，逃避偵查或者審判的，不受追訴期限的限制。犯罪人在追訴期限內又犯罪的，前罪追訴時效的期限從犯後罪之日起計算。

法院經過審理有了新的認定——

王某在1998年作案後，又在2009年犯了詐騙罪，而前罪追訴的期限從犯後罪之日，即2009年開始計算。這樣説來，王某被抓獲時就沒有超過追訴期限，必須受到法律的制裁！

同時，搶劫罪繫結果犯，起算時間應為結果發生之日，兩人收到售房款的時間晚於1998年11月23日，因此，鄭某被抓獲時也未超過追訴期限！

最終，被告人王某因犯搶劫罪被上海市一中院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並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被告人鄭某犯搶劫罪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並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在微博評論中，不少網友提出質疑：“我國刑法不是沒有追訴期嗎？律師為什麼要這麼説？”

近年來，隨着偵查技術的進步，全國各地陸續破獲了一些陳年舊案。比如發生於1992年的南京醫學院女生被殺案，就在2020年3月告破。28年前的案子都沒過追訴期，20年前的案子卻有可能過了？真的是辯護律師不懂法嗎？

當然不是。其實，我們國家也是有追訴期的。我國刑法第87條規定，犯罪經過下列期限不再追訴：法定最高刑為不滿5年有期徒刑的，經過5年；法定最高刑為5年以上不滿10年有期徒刑的，經過10年；法定最高刑為10年以上有期徒刑的，經過15年；法定最高刑為無期徒刑、死刑的，經過20年。

我們平時常説的“我國刑法沒有追訴期”，都少説了一個前提，那就是刑法第88條：**在人民檢察院、公安機關、國家安全機關立案偵查或者在人民法院受理案件以後，逃避偵查或者審判的，不受追訴期限的限制。**被害人在追訴期限內提出控告，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公安機關應當立案而不予立案的，不受追訴期限的限制。

本案中，辯護律師之所以用可能過了追訴期作為辯護意見，正是因為從1998年到2018年，**整整20年間兩名被害人的家屬都沒有報警，公安機關沒有接到線索也就沒有立案。**沒有立案的案件，自然不適用刑法第88條“不受追訴期限制”的規定。而從兩人作案到被抓獲之間，隔了20年又數個月，確實有可能超過追訴期。

對於律師的辯護意見，法院的判決中也做了認真解答，對王某某和鄭某某的判決依據之一便來自刑法第89條。

該條規定，對於追訴期限從犯罪之日起計算；犯罪行為有連續或者繼續狀態的，從犯罪行為終了之日起計算。法院指出，搶劫罪繫結果犯，應從犯罪行為終了之日算起。王某某和鄭某某收到售房款的時間晚於1998年11月23日，而他們被抓獲的時間是2018年10月，還差一個月才滿20年，沒有超過追訴期。

另外，刑法第89條還規定，在追訴期限以內又犯罪的，前罪追訴的期限從犯後罪之日起計算。王某某在2009年曾犯過詐騙罪，因此他的追訴期應該從2009年算起，顯然沒有超過期限。

王某某暫且不論，假如兩名被害人的屍體再晚幾個月才被發現，鄭某某是否就可以因超出追訴期而不受法律制裁呢？答案也是否定的，只是法律上的程序會更加複雜。刑法規定，如果20年以後認為必須追訴的，須報請最高人民檢察院核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