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多多事件後,我去看心內科,剃頭攤大媽給我上了一堂課_風聞
清醒观察-公众号ID:qingxingguancha2021-01-14 12:23
拼多多女員工猝死的新聞這兩天刷屏了。其實,高壓之下的互聯網人因為經常加班熬夜,身體多少都有點毛病。但很多人就一直忍着,實在不行了才去看醫生。
也許拼多多事件會促使互聯網人更加關注自己的身體,關注自身的感受和需求。本文的主人公戴林,就是受拼多多事件的警醒,專門跑了一趟醫院的心內科。
文 | 戴林
編輯 | 鄧欣
拼多多事件刷屏後,你偷偷去看心內科了嗎?
2015年由傳統公司進入互聯網行業後,我發現壓力翻倍增加。雖然我所在的公司不是大廠,但工作強度不比大廠小。
當年入職後,熟悉行業、應付KPI讓我疲於奔命。三四個月後,我發現自己偶爾會胸悶。
後來因為照顧老人,曾經停職幾個月。那幾個月雖然也辛苦,但是壓力沒有那麼大,反倒是一種休息。
但後來再次開始工作,壓力又來了。平時還好,就是熬夜後會心慌。有一次公司在外地開會,會前大家連夜準備物料、彩排。到了凌晨12點多仍沒結束,我預感到自己會撐不住,就厚着臉皮扔下了那些90後的同事,先回房休息了。
昨天看到拼多多22歲女員工猝死事件後,我忽然怕了,左手刷着新聞,右手就掛了安貞醫院的號。
安貞醫院是一所心內科為主的綜合醫院,在元大都遺址公園附近,出了地鐵,要沿着公園走很久才能到。
今天陽光特別好,街道寬闊,行人稀少,護城河水波光粼粼。在陽光下走了一會,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這麼輕鬆過了。光是在陽光下漫步,也是一種治癒啊。
到了醫院,醫生聽了我的描述説:“你最近剛做了體檢,檢查單沒問題,看你現在的症狀我也感覺沒問題,你的情況就是壓力太大,睡眠太少。”
“可是我讀大學和剛畢業的時候不會這樣。”我不甘心。
“之前你多大?現在你多大?説白了,就是身體機能開始老化了。我20多歲的時候,下了夜班就去KTV,一點事沒有。現在一個夜班下來,一週都緩不過來,我熬夜也會心慌呢。”女醫生無可奈何地説。
“另外別説你,我剛看了一個才25歲的女孩,也在互聯網公司上班,加班加的心口疼,做了檢查也沒啥事,就是累的。現在的人哪,工作都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幹嗎?你看看,啥病的發病年齡都開始提前,大城市裏高血壓也越來越多了。”女醫生説。
“農村比城裏高血壓少嗎?”我問。
“農村當然少了,農村人揹着幾百萬的房貸嗎?”女醫生幽默地説,“回去吧,沒什麼好辦法,就是好好休息。下一個——”
Tony大媽説疫情後年輕人都來剃頭攤理髮了
離開醫院,我慢慢往回走。上了護城河的橋,橋邊有幾個剃頭攤,幾個理髮的大叔大媽在那裏等客人。

護城河的水很清
想着自己的頭髮該剪了,又貪戀這午後的陽光,我坐在其中一個攤上,讓大媽幫我修下頭髮。
大媽特別愛聊,絮絮叨叨跟我説了好多。
“本來我們這攤子一般是中老年客户來理髮,年輕人少。**疫情過後,從六七月份開始,來我們這裏理髮的年輕人也多起來了。**我們理個髮才10塊錢,店裏理個髮7、80,這疫情一來,很多年輕人都缺錢了,開始會過日子了。”
這話讓我非常吃驚,我以為除了我這種“隨遇而安”的,不會有年輕人來剃頭攤上理髮。“主要是男孩來理髮吧?女孩還是比較講究的。”我説。
“哪裏,男女都有。”大媽説。
“我很多年輕顧客,之前都去那種環境很好的大店理髮,現在也來我這裏了。我得説説你們這些上班的了,工作好的時候吧,就使勁花錢,去店裏燙個頭髮1000多,也沒見多好看。沒錢時候,就發愁。平時要是省着點,不花那些冤枉錢,消費水平也不至於落差這麼大。”
“還有啊,不光來我們這裏理髮的年輕人多了,去街頭擺攤的理髮師也多了。”大媽説,“類似木北理髮店那種連鎖店,倒了很多,這附近就倒閉了一家。出來擺攤的理髮師,很多原來就是那種店裏的。”
“就是那些瘦瘦的年輕男理髮師,他們也出來擺攤了?”我很難想象Tony老師身穿緊身褲,在路邊剃頭攤上招徠客人的情景。
“男的少,主要是女的。”大媽抬頭指着四周説,“這附近好幾個地方,都有他們擺攤呢。”
“在這裏擺攤,肯定不如店裏收入多吧?”我問,“一天有二三百嗎?”
“二三百?哈哈哈哈!”大媽笑了,“一百塊錢都沒有。又不能燙髮又不能護理的,光是剪髮,哪有那麼多錢?我這是年紀大啦,不會做其他的活,只能幹這個。”

大媽平時就在橋上等客人
大媽指了指旁邊的一位大叔説:“看那個老大哥,都70歲啦,人家有退休金,擺攤就圖有個事幹。像我和那些大店裏出來的理髮師,就是沒辦法,人總得吃飯呀。”
不一會兒,頭髮修好了,大媽才收了我5塊錢。微信付款的時候,我的手指頭都難以置信。
回來的路上我想,其實醫生説的和大媽説的話是一回事。一方面,我們在玩命工作,同時為了犒勞自己,我們又在玩命消費,甚至欠債消費。
最後我們得到了什麼呢,享受?但是看看那些拼命供房、供車、養孩子的中年人,和那些天天加班,然後分期付款買最新款手機、衣服、化妝品的年輕人,很難説他們是真的在享受生活,還是陷入了一個怪圈。
我們都被這個社會所裹挾。我們為資本打工,又去資本那裏把我們的血汗錢揮霍一空。
就像在滾籠中不停奔跑的小白鼠,很少有人能在這個閉環上停下來,問問自己**“是誰讓你一直在工作?你所追求的東西,有多少是你真的需要,有多少是別人告訴你‘應該’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