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長安胡姬》（二十四）_風聞

吉儷的道路目前都很確定，心境也平和而安定了許多。但小姿完全不同，雖然也有過丈夫，有了兒子，也在經營自己的事業，但是，每天忙完之後，依然一個人喝着葡萄酒，望着長安的星空。

她常常恍惚：他到底在哪兒？自己的那份幸福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到來？所有的委屈、妥協、隱忍，已讓牡丹花開了多少幾輪，連吉儷都收穫了她的幸福，為什麼我的這麼慢？

所以，小姿定期去廟裏進香祈福。所有來廟裏的人，沒有人不懂得渴望。

小姿依舊每日忙碌，每日積累，每日看着自己的臉，生怕老去。

一日，傅胡氏的侍女常規來取配給傅胡氏的面脂以及敷臉的絲帛。小姿道：“最近面脂脱銷，可否再等半個時辰，或者我送到您的府上。”侍女爽快道：“那沒事，我先去‘大唐西域’找我們公子回話，一會兒再過來就是，不勞煩再往府上跑。你知道嗎，我們公子今年高中進士。”

小姿自然是恭喜再恭喜，等面脂好了之後，由於一般小姿碧優緹預約都是準點，所以小姿決定親自給傅胡氏的侍女送去。

小姿來到“大唐西域”酒肆，“長安花魁”的往事又浮上心頭，多少年過去了，台上的舞姬全是新面孔，都沒有認識的了。

小姿找到侍女，將包裹遞到她的手裏。並向小傅公子行禮。禮畢抬眼，四目交匯，小姿如被雷電擊中：他真的長在我審美的點上。

小姿心裏罵自己，都多大年紀了，還弄得像情竇初開似的。但是風月場的經驗告訴她，傅府之後會經常派人來小姿碧優緹。

因為之前聽聞小舒説洛陽男寵業如何昌盛，小姿碧優緹率先推出了男性保養的產品。其花樣之多完全不輸女性，大有讓天下男人亦苦美容院的架勢。但是後來跟小舒離婚，所以進軍洛陽暫停，雖然開始沒什麼人關心，但現在長安男人也日漸注重自己的容貌，於是，小姿碧優緹當仁不讓，佔據頭部。

不用説，從此傅府的訂單上，既有貴婦保養，亦有男士保養。

直到一日，通知小姿去胡姬酒肆直接給在那裏的傅府少爺送包裹。

小姿來到胡姬酒肆儼然如同明星，收到了客人和年輕舞姬的熱烈歡迎。敬完一圈酒之後，才有時間專門為傅少爺親遞產品。

傅少爺笑道：“原來你還是一代傳奇。”

小姿謙虛道：“不敢不敢，令堂才是一代傳奇。”

傅少爺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冷冷道：“你説的是我的庶母吧。”

小姿連忙跪地行禮賠罪，後悔失言；傅少爺混血的臉，讓小姿以為他會大大方方接受胡人的習俗，但傅少爺骨子裏卻仍是大唐的公子。

大唐公子，最分嫡庶，説誰庶出幾乎等於罵人。

這也許就是傅少爺拼命讀書的原因吧。

小姿只好言笑晏晏地遞好包裹，行禮又行禮地告退。

本想着傅少爺可能是“如愛特”先生，可現在心又涼了。這樣的混血公子哥最難搞，他們有着遍地的自尊心，驕傲又易碎，不知道什麼事情就能犯了忌諱，遠不及真正唐人公子的包容與海量。

雖然傅少爺是算了，但是這條線還得留着，朋友帶朋友才是朋友圈正確的玩法。

小姿覺得傷心，吉儷早已上岸，自己都淪落到找下一輩兒的地步。不過眼眶裏的淚水剛要落下，就收到了傅少爺邀請賞櫻花的請帖。

小姿頓時轉悲為喜，找下一輩兒怎麼了，説明我花期長，永遠年輕貌美。

小姿好好地打扮了自己，步搖花鈿綾羅綢緞，每一處均是講究和藝術，即使只擁有自己，也要熱愛自己。

小姿到場了，年方二八們都黯然失色了。

她懂唐詩，懂書法，懂所有老爺少爺們喜歡的一切。當然了，當初為小姿寫詩的愣頭青書生，現在是《長安雜報》的總編；哆哆嗦嗦在小姿的商鋪買毛筆，一説話就臉紅低頭的國子監生徒，已是聞名長安城的大書法家。就連屢試不第、曾經相好過的鄒公子，待熬成鄒老爺後，最終進士及第。小姿，或者説伍姿姿，為什麼總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因為都見過。人生的路沒有一步白走，如果因為各種原因前半段平庸，那就長壽，能熬，熬到所有比你牛的人都退場了或不在了，好花好月就來了。

席間，一個高鼻深目的胡人公子哥對小姿極為仰慕。像這樣的場合一定會有胡男胡女，這是長安的習俗。不過，這位公子哥一口正宗的長安中州韻，一聽就是長安本地人，雖然完全長着一張胡臉。

但小姿對這位唐名“成軒” 的胡人公子哥興趣不大，她反倒是對在櫻花樹下罕言寡語的一位唐人模樣的公子更好奇。然而此人説唐語非常吃力，後來才得知他是東瀛人，極愛櫻花。其實，在長安，這樣藉着賞花噱頭的聚會，沒有人真心看花，都忙於搞關係，但此人似乎對櫻花感情特別，順手摺了一枝插在小姿髮髻上，他説希望日本將來遍地櫻花，他也要把櫻花插在日本女人的髮髻上。對了，他叫關西遊一郎。

這些人都顯得奇奇怪怪，但是在長安一場聚會上沒有怪人，反倒奇怪了。小姿聊了一圈，已意興闌珊，正準備告退，卻被告知還有一位貴客將要過來。

貴客未到，眾人早已起立。待貴客進門，眾人已站立多時。貴人剛進門，傅少爺立刻上前行禮，小姿亦隨眾人行禮，待禮畢抬頭定睛：貴客是雨舟。

雨舟亦保養得極好，明明跟傅少爺差了一輩兒，看上去仍是哥倆兒。雨舟不是一個人，還帶着一個形容尚小的男孩子，眾人稱呼其“雨少爺”，都説這是雨舟的養子。

養子？別人不知道，小姿也不知道這孩子到底是誰嗎？

這場局非常尷尬，雨舟還不瞭解自己麼，什麼女人才混這種局，還沒上岸的女人。好在長安女權興盛，輿論一邊倒地保護女性，獨立女人要做生意，搞關係也可以在局上見到，所以至少明面上，沒人讓女人難堪。

小姿不打算跟誰打招呼了，告訴侍女自己梅子酒喝多了頭暈先走，不想掃了傅少爺的興致，只悄悄離開。臨走前，多看了雨少爺一眼，只見他向她咧嘴笑，揮了揮小手，小姿忍不住了，拿手帕包了兩塊小櫻花餅，噙着淚喂他；起身撞到早站在身後的雨舟，尷尬地笑笑，行禮告退。

 

連載小説《長安胡姬》及小説封面設計，已經過WGA**、時間戳認證等版權保護措施，在全球範圍內享有版權保護。是蘇子嬌另一作品《長安教坊》的姊妹篇。**

**All copyrights©**蘇子嬌

蘇子嬌公眾號：蘇子嬌的化妝台

微博：蘇子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