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議論菜價：我説説30多年前真實的賣菜經歷_風聞

説起菜價，我不由得回憶起我少年時與姐姐拉大白菜進城賣菜的日子，也是現在的天氣，數九寒冬。

前一天中午，下了雪；人的本能，大雪封山，第一反應自然就是屯點大白菜以備不時之需；由於家家都屯大白菜，於是，市場菜價自然會平常高一些（反正大家都這麼想的）。

下午，雪停了，我們開始在自家白菜地裏砍大白菜，先用手抹掉白菜頭頂上的積雪，然後，將白菜倒轉，清理乾淨根部泥巴，再用稻草捆紮好白菜頭，這樣顯得結實好看。然後就是裝車，一顆顆擺放整齊在人力板車上，一般能裝400公斤左右。

天寒地凍啊，當年窮哇，沒有雨靴，穿的是棉布鞋，菜地裏之前下雪，可以踩在上面；隨着雪停，雪開始融化，棉布鞋不防水，瞬間濕透，此時，能清晰看到因勞動而產生的熱量，形成熱氣從腳背向上冒，越勞動，越温暖，但只要稍微停一下，就冰冷刺骨！

第二清晨4點起牀，我與二姐早早起牀，將昨晚剩下的剩飯熱一下就着醃菜當早餐，吃完就拉板車進城；鄉下是土路，凹突不平，加上路面又結了冰，走五步，滑三步，迎着呼呼北風，每走一步都無比困難，臉上象被刀刮，但僅僅是難受出門這會兒；走過三五百米，渾身就發熱了，就不冷了；前面是一個上坡，坡度約20度，開始我在前面拉，姐姐掌把手，無奈腳下打滑，怎麼也上不去，想等其他路過的鄉親相互幫襯一下，結果硬是等不到；於是，我走到板車後頭，推，同樣也不行。

最好沒辦法，只好就地把車上大白菜御點下來，等車上了坡，再搬上去，這麼一折騰，打好包的菜，又散開了，沒有了賣相，唉，眼看天快亮了，不管了，進城要緊。

我們家離縣城直線距離也就10公里，走3公里左右就到了鄉政府，就是柏油路了，如同開車上了高速公路般，腳下瞬間有風，健步如飛，當年我16歲，加上在建築工地從事苦力，身上有使不完力氣；數九寒冬，我把棉襖脱了，穿單衣拉着板車在馬路上一路奔狂，旁邊的鄉相無不對我側目，豎大拇指；我二姐成了陪跑的，即便有個小小上坡，我也是一鼓作氣拉上去，根本不要二姐幫忙。

沒辦法，你不奔跑不行，因為大家都想在雪天賣個好價錢啊，得找個好攤位，去晚了，好攤位被別人佔了，你的菜鐵定無人光顧，粥多僧少（當年種地農民太多太多太多）。

農民自發的菜場在南湖邊上，沿湖圍成一圈，市場管理局（或者税務部），過來收個一元，五毛的市場管理費；這一路上我沒有白跑，天邊剛露魚肚色的時候，我到了南湖菜場，中間位置除了固定檔位，還有幾個空位，我瞅準時機，直拉斜插了進去，搶先一步佔了一個好位置，長長噓了一口氣，這時，才顧得上休息，喘氣口，擦擦臉上的熱汗。。。但只一小會兒 ，從湖面刮來的風，就把你凍得發抖，趕緊把棉襖穿上，當年身體好哇，即使這樣，也很少感冒。

然後，象傻子一樣，坐在車前，你望望我，我看看你，等菜販上來。

7點，鄰縣京山的菜販來了，人人背上揹着成捆麻袋，趾高氣揚、面無表情從一車車望不到盡頭的菜農前面走過，只要稍稍佇立，一羣賣農就圍了上來，紛紛誇自家的菜如何好。

菜販在稍微看上眼的幾家菜農車前拿起幾顆白菜，在手上掂了掂，感覺不結實，再拆開綁在白菜頭上的草繩，才發現幾乎是空心，難怪不沉手，搖搖頭朝我這邊走來。

真的是運氣好，因為出村的時候經過上坡，我們把菜御了部分在路邊，因而綁好菜全部散了，反而露了菜的原來面目，算是沒有“作假”，菜販拿了幾顆看了看，掰開看看裏面有沒有黑色的斑點，然後問問價格。

我報五分，菜販轉身要走；我二腳手快，抓住菜販背上的麻袋，幫忙御下放在車上，看得出菜販瞬間也輕鬆了些；此時，我遠房二叔看到有菜販在我車前，一路小跑過來幫忙，先是遞煙，然後説我家的菜如何好…..菜販可能御下了後背上沉重的麻袋，身上輕鬆，心情也好一些，就與我們開始討價還價。

二姐報4分半；菜販還3分；最後成交3分半；條件只有一個，拉到城東3公里外幫忙裝袋，裝車。為什麼要拉那麼遠呢，因為那兒管城不知道，不收費，不會亂罰款。

好吧，反正是柏油路，又平，趁着身上還有餘熱，一股作氣，不要一小時就到了。

早上9點，旭日東昇，交易完成，780斤大白菜，賣了23.4元，但菜販硬要把尾數4毛抹掉，我們圍着菜販追，最後，多追回了2毛，一共賣了23.2元。

此時，才覺得肌腸咕咕，當年，誰肚裏都沒油水，一頓飯真的能吃一斤米，更何我才16歲，正長身體。

想到老父親應病在牀上，還有爺爺奶奶，強忍着飢餓，以及強嚥口（路邊的小吃攤飄來的牛肉麪的香味），拉着板車，一步一步回家；11點到家了，真的是筋疲力盡了，直冒虛汗，好在母親煮好了稀飯，將賣相不好的大白菜炒了，我與二姐吃了個底朝天！

最後，將皺巴巴的帶着餘温的23.2元錢，一分不少交到父親顫抖的手上！父親此時説的一句話，讓我每每想起，都淚流滿面，孩子，讓你們受苦了！

後話：

21世紀的2018年，全村通了水泥路，拓寬了老土路，進城回家可以腳不沾泥了，以前拉板車進城如過天墊的土路，現在只要15分鐘就到了！！以前的苦，再也回不去了，成了激勵我努力奮發圖強的進前動力！！如今的我，在深圳成家立業，買房買車，工作，家庭都穩定，兒子大學畢業也參加工作了，家庭雖然收入不高，但過得很安穩。

每當我想起當年陪姐姐進城賣菜，為了2毛錢，追了菜販一公里的經歷，工作上，再苦，再累，受再大的委曲 ，我都會坦然面對，一笑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