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和道德都容不下的代孕，地下黑產、無良醫生都容下了_風聞

　　同性交友平台都在推廣代孕業務，挑戰公序良俗

　　作者：張鈴 張繼康

　　來源：健識局

　　全文2827字，閲讀需8分鐘

　　“牌照我們是肯定沒有的，國內的機構都沒有，但是醫生都是有三甲醫院經歷的，可以告訴你，選擇出來當然是為了掙錢啊。在地下做了也有十年了。”1月19日，一家“地下代孕機構”的工作人員這樣和健識局説。

　　如果是在一週以前，在百度搜索引擎中輸入“代孕”兩個字，各種廣告和網頁會一窩蜂彈出來，地點遍佈北上廣深等各大城市，頁面上充斥着 “代孕包成功”“可以選性別”“生男孩”等信息。

　　隨便點開其中的一條諮詢，這些廣告頁面都會像上面的代孕機構一樣，號稱“正規醫院操作的”；“公立三甲醫院的醫生，有十多年經驗”；“有自己的實驗室”；“有國際先進的設備和技術”；“通過PGS篩查技術可以選擇男女”……

　　但是這兩天情況卻不同了。同樣搜索“代孕”，彈出來只剩新聞和評論：“遊走在灰色地帶”，“代孕媽媽討補償內幕”，“非法代孕明碼標價”，“代孕媽媽的荒誕世界”……

　　這一變化，大約都與女星鄭爽這兩天引發的輿論有關。

　　1月19日，中央電視台等一批媒體對代孕進行批判：“代孕棄養，法律道德皆難容。”

　　以下內容，源於很多“業內人士”。

　　不孕不育率超12%

　　法律為此留了口子

　　不孕不育的市場到底有多大？

　　2018年10月國家衞健委曾發佈數據稱，中國育齡夫婦不孕不育率為12%-15%，**平均每8對育齡夫婦就有一對無法生育。**在不孕羣體中，每5對就有一對需試管嬰兒等生殖輔助技術介入才能懷孕。

　　目前，中國開展輔助生殖技術的各類機構達400家到500家左右。這一數字的背後是一個個渴望生育的家庭。有人反覆跑醫院做檢查，做手術，吃遍西藥中藥和偏方；有人必須選擇試管嬰兒；還有人踏上了一條不被中國法律允許的路：代孕。

　　根據精子和卵子的來源不同，代孕分為三種，但無論哪一種，最終受精卵都需植入到別人的子宮，也就是付費購買一個代孕媽媽的懷胎十月、誕下嬰兒——在一切順利的情況下，如果懷上雙胎、流產或者生產過程中出現意外，則又有另一套支付標準。

　　女星代孕事件發酵到第二天，1月19日，在港上市的“輔助生殖第一股”錦欣生殖漲幅超過7%。

　　作為輔助生殖機構，錦欣的主營業務是提供試管嬰兒在內的生殖服務，該公司人員告訴健識局：我們沒有、也不提供第三方助孕服務，和這兩天的熱點是沒什麼關係的。”

　　和常規的輔助生殖不同，代孕是違法的。中國2001年頒佈的《人類輔助生殖技術管理辦法》、2003年頒佈的《人類輔助生殖技術與人類精子庫倫理原則》等法規都明確規定：“醫療機構和醫務人員不得實施任何形式的代孕技術”。

　　但是在立法層面，國家政策仍待健全。2015年，《人口與計劃生育法修正案（草案）》曾明確提出禁止代孕，但在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八次會議表決時，這項提議被刪除。

　　刪除理由是：“此次修改計生法應當集中圍繞落實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決策進行，而這一規定與全面實施二孩政策沒有直接關係，且有些問題還需要深入研究論證，建議刪去該條修改規定。”

　　直到現在，中國仍然沒有一部完善的國家層面的輔助生殖相關法律，相關法律條款遭遇“冷置”。

　　代孕生兒子最高135萬

　　靠百度推廣包裝

　　現實中，從事代孕行業的，已在法律邊緣遊走了好多年。

　　“我們是正規的公司，手術都在正規的醫院做，是沒有風險的”，一家代孕機構告訴健識局。

　　代孕並不便宜。健識局從多家地下代孕機構瞭解：挑選卵子價格為6-10萬元不等，代孕價格則按照不包成功、包成功、包生兒子的不同檔次定價，價格為40-135萬元不等。

　　在中國，一些沒經過合法註冊的代孕機構異常火爆。“因為有市場，但政府監管又嚴，所以轉為地下產業。”相關人士告訴健識局，這些做代孕的幾乎都是“黑中介”和“黑診所”，一旦被查，隨時跑路。

　　因此，海外代孕，成了有經濟實力的不孕不育患者的選擇。只不過，這次引發輿論熱議的女星選擇海外代孕，原因不一定是不孕，而是不願意承擔生育附帶的時間、金錢、健康等成本。

　　一位曾在和睦家醫院工作的人士告訴健識局：“一般來説，人工授精和試管嬰兒技術是能夠實現孕育的。一開始就明確打算代孕的人，往往並不是因為沒辦法生孩子，而是自己不願意孕育，或者需要選擇嬰兒性別。”

　　為規避風險，代孕機構一般會買下有正規手續的公司，租下正規公司的辦事地點，套上合法的外殼，從事違法的業務。

　　健識局點開百度推薦的一家代孕機構的廣告，頁面跳轉為“青島龍孕龍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天眼查數據顯示，該公司註冊於2018年6月，是一家“集藥物臨牀試驗招募、試管嬰兒諮詢、醫療軟件開發與一體的信息科技公司”，整個頁面中，看不到“代孕”兩個字。

　　醫生宣稱代孕是“愛心道德”

　　同性交友平台也推代孕

　　醫生敢於涉足代孕產業，是因為產業利潤率極高，一般在50%甚至更高。

　　“我們的大夫都是三甲醫院的，平時在我們這接私活”，一家叫做“神某某泰”的代孕機構告訴健識局，它們的手術醫生行業地位“在國內排得到前十”，機構有自己的實驗室，胚胎植入手術則安排在私立醫院進行。

　　健識局注意到，代孕的問診內容也經常出現在各類互聯網平台上。相關醫生的答覆則顯示：即使在醫務人員羣體裏，對代孕的相關認知也有明顯差異。

　　在“尋醫問藥”網，贛州市婦幼保健院生殖與遺傳科主任嶽林林告訴一位不孕症患者：代孕是不適宜懷孕婦女的不錯選擇，代孕保障了不孕不育者的生育人權，是“人道主義精神”、“愛心道德”的體現，並表示未來必將得到全社會的認可。

　　在“民福康”網，北京中醫藥大學東直門醫院婦科主任醫師李軍告訴一位代孕媽媽孕期的各種注意事項，並稱代孕和正常懷孕是一樣的。

　　也有的醫生會明確告訴問診者代孕不合法。在“好大夫在線”上，蘭州大學第一醫院生殖醫學專科醫院主任醫生石馨告訴一位想找代孕的女性：在我們國家是不可以代孕的。

　　除了代孕本身的法律和手術風險，倫理問題也難以解決。2019年10月，上海曾爆出一起代孕母親爭奪撫養權案，法院將孩子判給生父撫養，代孕母親只享有探視權。在上海電視台的採訪中，代孕母親玲玲表示：“我知道代孕是不對的，但從懷上孩子的那一刻起，我覺得每一天都在發生轉變。”

　　在鳳凰週刊官方微博發起的“如何看待有償懷孕”的投票中，共計約55萬人投票，其中超過43萬人將票數投給了“無條件拒絕，這是法律和道德的底線。”

　　不過，基於各種動機，在中國，代孕業務從未停止。1月19日，有網友爆料，知名同性交友軟件Blued上線了代孕業務：藍色寶貝。該業務號稱可以通過”第三代試管（可選擇嬰兒性別）+第三方海外輔助生殖方案“獲得中/美或中/加國籍的（混血）寶寶。

　　天眼查數據顯示，藍色寶貝（北京）醫療管理諮詢有限責任公司成立於2017年7月，是一家赴美生子醫療機構，業務包含赴美試管嬰兒、赴美生殖細胞冷凍、赴美輔助生殖、HIV感染者等服務，公司唯一股東為Blued關聯企業、納斯達克上市企業北京藍城兄弟文化傳媒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