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不妙,中東要爆_風聞
已注销用户-中国政经第一刊2021-02-01 09:23

作者 | 謝奕秋
1月27日,美國國務院宣佈,拜登政府決定暫停特朗普政府時期達成的幾項中東軍售大單,包括向阿聯酋出售F-35隱形戰機的230億美元交易。
有錢不想賺?非也。更可能的情況是,中東局勢又在醖釀“危如累卵”。
同一天,伊朗常駐聯合國代表馬吉德•塔赫特-拉萬希表示,伊朗將毫不猶豫地捍衞自己,並將有力回應對其安全的任何威脅。他這話是説給以色列聽的,因為以軍方高層多次發出了軍事打擊伊朗核設施的警告。

伊朗警告美國和以色列的任何冒險主義行為,尤其是在特朗普的剩餘任期內,伊朗將採取一切必要措施保護其人民及其利益。
而以色列的警告,也有針對拜登政府的意思。此前,以色列地區合作部長策希•漢格比威脅説,如果美國重新加入伊朗核協議,以色列可能會襲擊伊朗核設施。
這事為何又扯上阿聯酋?有分析人士在猜測:以色列跟阿聯酋聯手,或許撇開美國也能單挑伊朗。因為,“阿以和解”的劇情在延續。1月24日,以色列駐阿聯酋大使館開館,阿聯酋也批准在以色列設立大使館。
中東的狠角色在重新站隊,局勢如何演變,想象空間很大。這一切,對於想從中東抽身的拜登來説,會很頭大。
1
伊朗軟硬不吃
伊朗外長扎裏夫1月29日表示,核協議是伊朗與“5+1”集團(指安理會五常+德國)簽署的,並且得到了聯合國的認證,不得再向這項協議中增加任何其他內容。這位外長的意思是,如果拜登想回到該協議,那就老老實實回來,別耍花招。
但拜登政府不可能這麼乖。據《華爾街日報》報道,美國現政府如果宣佈重返核協議,也只是大部分重返,而不會按照原協議取消全部制裁,起碼在反恐和人權領域會保留部分制裁。
另據半島電視台報道,拜登的國安團隊提名了一個伊朗問題特使(羅伯特•馬利),希望誘逼伊朗籤個補充條款——答應不發展以色列反對的導彈項目。
後一件事上,美國國內已有共識,即2015年奧巴馬的國務卿克里籤的伊朗核協議,確實有漏洞,相當於給了伊朗一大筆錢,讓它去專心研發更厲害的導彈,而如果協議到期後伊朗重拾核武計劃,那麼之前它搞的導彈就變成了核彈載具,“兩彈”合一,威力將無窮。
伊朗總統呼籲美國新政府重返伊朗核協議
德黑蘭也有理由:2015年協議,你美國現在説不公平,但當年沒誰逼着你籤;簽了毀約,制裁變本加厲,契約精神哪去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在伊朗外長拒絕“添加內容”的同一天,伊朗總統哈桑•魯哈尼(他比領袖哈梅內伊、議長卡利巴夫都温和)的辦公廳主任瓦埃齊也稱,關於核協議的談判內容已經結束,伊朗的立場是明確且不會改變的。
瓦埃齊補充説,對於伊朗而言,特朗普和拜登並沒有太大區別。
這話伊朗人很熟悉。去年11月下旬“伊朗核計劃之父”法赫裏扎德被離奇殺死後,上街抗議的伊朗各地羣眾,就開始燒美國“當選總統”拜登的畫像。
拜登自然也不好惹。新的五角大樓發言人約翰•柯比最近説,伊朗仍然是中東地區的威脅,“支持着中東各個地區的恐怖主義”。稍早前,拜登政府派遣B-52轟炸機穿越波斯灣地區,以威懾伊朗。
對敵談判就得“廉頗+藺相如”兩手硬,不玩點心理戰,對手怎麼可能坐回談判桌?
2
玩的就是心跳
美伊都強調,對方應該首先邁出和談第一步。而以色列面臨3月大選,最不希望看到此刻美伊和解的,就是可能輸掉大選的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
內塔尼亞胡多年前得罪過拜登。那時拜登以美國副總統身份來訪,內塔尼亞胡卻宣佈了一項拜登不希望看到的爭議性政策(在東耶路撒冷擴建定居點)。

以色列為耶路撒冷建造的“非法”環城公路“美國路”。
這次在拜登就職總統前夜,內塔尼亞胡又宣佈新的擴建定居點行動,顯得我行我素。
據説,拜登可能解除對伊朗的部分制裁,以換取伊朗在將鈾濃縮率提高到20%(該丰度的鈾,伊朗已存儲17公斤)之後不再提高。但這個方案以色列人信不過。
不僅是信不過,以色列還擔心美國掉入伊朗的陷阱,因為譬如金融制裁一解除,那些被凍結在海外的資金就可能秒回伊朗,而之後伊朗再找個理由繼續提高鈾濃縮率(按2015年協議,伊朗鈾丰度不得超過3.67%),你根本攔不住。
不同於10年前“按部就班”地推進鈾濃縮,伊朗正在試驗的IR-9高速離心機,速度是其目前廣泛應用的IR-2M離心機的十多倍。以色列作為“過來人”,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伊朗對外展示的鈾濃縮離心機
美伊新談判能不能成,伊朗的信譽很關鍵。按照聯合國的説法,2015年的協議,伊朗是模範遵守者。但以色列人不這麼看,認為協議本身出了大問題;內塔尼亞胡警告説,美國重新與伊朗達成核協議,將是一個“致命錯誤”。
對於取消制裁伊朗的後果,內塔尼亞胡危言聳聽地舉例:“(伊朗)將佔領也門、敍利亞和伊拉克等阿拉伯國家。”
以色列自己有核武,憑什麼不準伊朗有?內塔尼亞胡答曰:“伊朗毫不掩飾地威脅將殲滅以色列。”
口頭上,伊朗革命衞隊將領經常這麼説;但也只是説説,伊朗本土並沒有一炮一彈打到以色列。不過,以色列認為伊朗一直在敍利亞、黎巴嫩乃至巴勒斯坦,鼓動針對猶太國家的代理人之戰,甚至革命衞隊的“聖城旅”親自在敍利亞部署向以色列發射無人機和火箭彈。
猶太人被納粹屠殺及“以色列建國即捱打”的歷史,令這個猶太國家的危機意識爆棚。以色列幾乎全民要服兵役,所以“自己是個錘子,看誰都像釘子”。
以色列軍隊、摩薩德和安全部門,現今被總理要求聯合努力,以推進伊朗“去核武化”。一些分析人士認為,這就是“外科手術式戰爭”的動員令。
3
以色列在逞強
一臉冷峻的以色列總參謀長阿維夫•科哈維,在1月27日呼籲以軍做好打擊伊朗核設施的準備。
德黑蘭人士傾向於認為,這是“狼來了”一樣的“心理戰”,所以伊朗武裝力量總參謀長發言人也以凌厲的語言回敬:如果以色列膽敢來襲,特拉維夫市和海法市將被“夷為平地”。
拜登政府對此顯得格外重視。第二天晚上,美軍中央司令部司令(肯尼思•麥肯齊)罕見地到訪特拉維夫。以色列軍方稱,美以此番討論了中東事態發展,以及雙方戰略伙伴關係的鞏固。
意譯就是:美以關係沒問題,你美國當藺相如,我以色列就是廉頗。
一個客觀現實是,美國政府現階段不可能公開譴責以色列盲動。考慮到美國現任國務卿布林肯和國會參議院多數黨(民主黨)領袖舒默都是猶太裔,拜登做出的重返伊核協議姿態,是以要伊朗付出很大代價為前提的。
1月13日夜,以軍空襲了敍利亞和伊拉克交界處的15處伊朗軍火設施。這是以色列在此前一個月裏,第四次空襲這兩國境內的伊朗目標。

美國情報官員説,空襲前一天,即將離任的國務卿蓬佩奧和訪美的摩薩德局長尤西•科恩在華盛頓一家餐廳吃飯時,定下了空襲計劃。美方還向以方提供了相關情報,尤西•科恩不久後還將到白宮見拜登。
如果以為“好戰”的內塔尼亞胡3月選輸下台,就可以化解以色列對伊朗的戰爭叫囂,那就錯了。因為,具體部署上述空襲的以色列副總理兼防長本尼•甘茨,正是最有望取代內塔尼亞胡的人,他領導的中間派政黨“藍白黨”同樣對伊朗咄咄逼人。
德黑蘭向來不評論境外的軍事失利,它主要擔心美國在波斯灣的軍事部署。伊朗軍方“反制”以色列的一個公開籌碼就是:報復周邊地區的美軍基地。
伊朗在1月演習期間,發射了新型導彈,其中一些旨在打擊軍艦。伊朗還擁有大批“自殺式”無人機。誰都知道,伊朗要重點對付的是美軍,而非以色列的戰機和四層防空系統。
然而,倘若以色列跟阿聯酋聯手,是否有可能在撇開美國的情況下“單幹”伊朗?
阿聯酋軍隊只有幾萬人,但擁有一支規模適中的空軍,由77架F-16和63架幻影2000組成。在特朗普任期末,阿聯酋成功訂購了美國50架F-35戰鬥機和18架“死神”無人機等軍火。事實上,它在去年8月同意與以色列關係正常化時,就向美國提出了日後購買F-35戰機的附加協議。

美空軍F-35A隱身戰鬥機(圖源:美空軍官網)
F-35長於進攻和對地攻擊,短於近程空中格鬥,所以阿聯酋若能買到50架這款第五代隱身戰機,對伊朗的威懾不言而喻。加上以色列已形成戰鬥力的兩個F-35中隊,不用美國上陣,阿以兩國也能“突襲”伊朗。
鑑於這種“脱繮”的危險,拜登上台後立馬暫停了與沙特和阿聯酋的軍火交易,公開理由是這些武器可能被用於也門戰場,會造成人道主義問題(布林肯誓言解決也門平民的災難)。
但阿聯酋似乎鐵了心要跟以色列走近。德黑蘭越是不相信以色列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以色列越有可能在阿聯酋協助下,於伊朗土地上覆制以色列戰機40年前轟炸伊拉克核設施的行動。
現實很魔幻:猶太人和阿拉伯人一起對付波斯人。
4
古文明新魔方
中東自古文明薈萃,春秋末期的孔子尚未“四十不惑”時,古波斯帝國就已叱吒三大洲了。
波斯第一帝國(阿契美尼德王朝),是前後三個波斯帝國中最輝煌的,在人類史上也是規模空前的。它打通了東西方陸路,鋪墊了亞歷山大帝國和希臘化時代;它向印度傳播過波斯官方的阿拉米字母,梵文字母由此衍生。
今之伊朗人,主要是“印歐語系區”雅利安人的後裔,跟阿拉伯半島和北非這一“亞非語系區”的人有隔閡。
去年9月,以色列、阿聯酋、巴林和美國在白宮簽署“亞伯拉罕和平協議”,擺明了意在調和阿以兩個民族,讓它們統一在傳説中的共同祖先“亞伯拉罕/易卜拉欣”名下。

《亞伯拉罕協議》簽署現場
阿拉伯和猶太原本是一家子?這不奇怪,阿拉伯語和希伯來語都屬於閃米特語族。
阿聯酋和巴林相繼同以色列建交後,沙特也和鬧彆扭幾年的卡塔爾修好。本來,阿聯酋挑頭與卡塔爾割席,因為卡塔爾王室據傳有親伊朗言行,而且大力支持各國穆兄會的發展,當時沙特、巴林、埃及等國都積極響應;現在,沙特率先擁抱卡塔爾,具體原因不詳,但與阿聯酋率先牽手以色列異曲同工。
一個客觀效果是,海灣阿拉伯國家之間縮小了分歧,而且密切了與以色列的合作,這對同樣飽受疫情打擊的伊朗來説,不是好事。
眼睜睜看着阿以和解,伊朗又得罪了東亞一國:1月4日,伊朗革命衞隊以對方污染海域為由,扣了韓國油輪及20名船員。韓國請卡塔爾調解,但卡塔爾已和沙特復交,跟伊朗關係變淡了。
伊朗在談判中透露,希望韓國解禁因美國製裁而凍結的70億美元資金,但韓國推説要美國同意——美國的“次級制裁”很嚴厲,歐盟企業即便腹誹,也基本配合了美國對伊朗的制裁。
拜登會同意嗎?當年伊朗扣押美國大使館人質,是在民主黨籍的卡特總統任內,那時拜登已在參議院對外關係委員會任職幾年。他應該明白,對人質事件一味退讓不會有好結果。
但拜登不同於特朗普的政治形象,還是給了有關方面太多幻想。美國在特朗普時期已宣佈親伊朗的也門什葉派胡塞武裝為恐怖組織,日前沙特又再遭胡塞武裝導彈襲擊,但胡塞武裝卻“期待”拜登禁止美國賣敏感武器給沙特。

利雅得報道,1月26日在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聽到爆炸聲。(圖源:路透社)
或許在拜登眼裏,對付俄中的大局更重要,為了聯合盟友,需要滿足歐盟、日本對於中東能源安全的希冀。所以,拜登不希望中東危機加劇,只是相關趨勢並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
伊朗和以色列不消停,反倒是疫期經濟疲軟、且失去特朗普政府奧援的沙特,變低調了。
沙特王室的執政危機感主要來自內部,包括對南部靠近也門的什葉派聚居區的擔心。在也門戰事不利的情況下,沙特要避風頭;阿聯酋則對咫尺之遙的伊朗,感覺如芒在背。由於迪拜酋長有“聖裔”血統的王妃落跑、未能嫁女兒給沙特王儲,沙特與阿聯酋遠非鐵板一塊。
沒有核武的沙特,不像以色列那樣基於核壟斷地位而憂心伊朗擁核。況且,沙特與伊朗翻臉只是近些年的事,算不上有深仇大恨。2003年以前,沙特更擔心薩達姆搶它的東部油田。
如今對沙特來説,不時遠程空襲利雅得的胡塞武裝,比伊朗更難纏、更可惡;而相比沙特,伊拉克的遜尼派阿拉伯人由於兩伊戰爭的歷史,更為敵視伊朗,甚至連“伊斯蘭國”殘餘勢力都會在伊拉克打擊親伊朗勢力。
看來,伴隨當代國界的作用退化,“文明的衝突”又開始返祖;核武器、隱身戰機、金融制裁,何曾改變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