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景式回顧抗美援朝戰爭(438)鄒繼良:“最危險時,我已抱着必死的決心”_風聞
泼墨梧桐-息壤元老级写手,连载《穿越新世纪风云》2021-02-02 20:20

走進志願軍老戰士鄒繼良的家,抬眼就看到房間一角掛着一副楹聯:“繼承傳統老有所用餘熱無限,良好氛圍身無需求壯心有加。”對至今仍積極弘揚抗美援朝精神的鄒老來説,這無疑是對他晚年生活最好的寫照。
“沒一個村莊不着火的”
“我在朝鮮作戰雖然只有短短三個月的時間,但這段經歷對我的人生產生了不可估量的影響。”1951年,剛剛考上中學的鄒繼良在母親的支持下參軍,當年只有17歲的鄒繼良在戰場上經歷了很多難以想象的困難與考驗。
1951年7月,17歲的鄒繼良參軍入伍,被分配到瀋陽的一所炮兵學校學習使用火炮。一般培訓一個炮兵需要三年左右的時間,但鄒繼良和同學們按照指示,在僅僅50天內就掌握了使用火炮的基礎知識。
學習結束後,鄒繼良和幾位同學被分配到志願軍第47軍31師的反坦克炮兵營,進入朝鮮作戰。
▲資料圖片:年輕時的鄒繼良(受訪者供圖)
初到朝鮮時見到的情景讓鄒繼良真正感受到戰爭的殘酷。“到了朝鮮一看,簡直沒有一個村莊不冒煙、不着火的。”鄒老回憶,自己當時親眼目睹無家可歸的朝鮮民眾在11月的寒風中蜷縮在斷壁殘垣下,用碎磚破瓦搭起小窩棚蝸居度日。
鄒老憤慨地説:“我當時就想,朝鮮怎麼就惹着你美國了?又是轟炸機,又是大炮,生生把這些農民的家毀了。再多的戰前動員,也沒有這些場面帶給我的震撼大。”
“爆炸後只剩一攤血沫子”
“去朝鮮作戰技術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看你夠不夠勇敢、怕不怕死。”鄒老説,反坦克炮兵受裝備條件限制,志願軍最常用的反坦克武器並不是火炮,而是較為原始的炸藥包、爆破筒,甚至是一捆手榴彈。“戰士們打坦克,有時候還要爬到坦克頂上去,坦克有機槍掩護,所以當時往往是打壞一輛坦克,得犧牲三五個志願軍戰士。”
在林中隱蔽時痛失戰友的經歷,在17歲的鄒繼良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記。“我和那位戰友到不遠的山澗取水,挑扁擔的時候,我在前,他在後。”剛剛打完水,鄒繼良便聽到一陣由小變大的隆隆聲,緊接着便是炮彈劃過空氣的尖嘯。
鄒繼良本能地撲倒在地,等爆炸氣浪過去後,他回頭四處張望,卻不見一同來抬水的戰友。“我往後一看,他人已經不見了,地上只剩下一攤血沫子……”鄒老説,那次經歷永久地改變了自己對戰爭和人生的看法。“打起仗來,最簡單的想法就是敵人殺死了我們的同志,我們要為戰友報仇!”
“上戰場之前,在炮校吃一頓白菜燉豆腐,我和同學還會為了一塊豆腐爭半天。上了戰場,那就完全不一樣了,有什麼好吃的一定是想着留給戰友們吃,從來不説自己留着。”
“美軍的強悍只是表象”
不久後,鄒繼良隨部隊參加了正洞西山戰鬥。正洞西山戰場地形複雜,美軍陣地居高臨下,陣地中還隱藏着不少精心偽裝的火力點。但鄒老告訴記者,美軍的強悍只是表象。
“美國人最大的優勢就是遠程火力,但是隻要我們衝到面前了,他們是該跑的跑、該投降的投降,所以我們的步兵最有效的戰術就是衝鋒。”鄒老笑道,“摸清敵人的底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資料圖片:鄒繼良近照(楊青 攝)
正洞西山戰鬥是一場持續了兩天一夜的拉鋸戰。在鄒老印象中,美軍的飛機、坦克、火炮的攻擊幾乎一刻也不停歇。“最危險的時候,我們炮兵營7班部署在陣地對面的半山腰處,被敵人坦克的炮火擊中,全員犧牲。我所在的6班就在山腳下,當時我已經抱着必死的決心了。”經過兩撤兩奪,志願軍最終收復陣地,殲滅敵軍2500餘人。
鄒繼良因為在戰鬥中表現突出,榮立三等功。説起這次立功,鄒老只是微笑着擺擺手:“沒什麼好説的,這場仗是大家打得好。一起參戰的同志們基本上都記功了。”
退休時,鄒繼良已是撫順軍分區的副司令員。他心裏總是放不下在戰場上犧牲的戰友們。每年的烈士紀念日,老人都準時來到烈士陵園祭奠戰友。每次的中國人民志願軍烈士遺骸歸國迎接儀式,鄒老都未曾缺席。
【人物簡介】
鄒繼良,男,1934年5月16日生於吉林省蛟河市天崗鎮,1947年作為兒童團團長參加工作;1951年參軍入伍,隨後赴朝鮮作戰,隸屬中國人民志願軍第47軍第31師反坦克炮兵營,曾參加正洞西山戰鬥,因表現出色榮立三等功;回國後,鄒繼良繼續在軍隊任職,1959年參加第二屆全軍文藝匯演,與參演人員共同受到毛澤東主席接見;歷任撫順市人民防空辦公室黨組書記、主任,撫順軍分區副司令員等職,1990年退休。
原文刊載於《參考消息》10月22日特別報道版,原標題:紀念抗美援朝70週年·老兵訪談錄(51) | “最危險時,我已抱着必死的決心”——記志願軍炮兵鄒繼良
微信編輯 | 許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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