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慧/老狗_風聞

在前主人家裏，我總是讓吃了上頓沒下頓。      一天，我實在是餓極了，忍不住偷吃了案板上的一盤菜，我的前主人便拿起一截粗粗的木棍使勁兒地擲向我，罵我不通人性，然後拼命地追趕我，看那樣子一定要置我於死地。我拼命地逃，一個勁兒向前跑，不知道跑了多遠，回頭望去，見前主人沒再追來，我才敢停下來喘口氣兒。哎，那個家我是回不去了，回去也難免一頓毒打，或者是一命嗚呼，乾脆我開始流浪着向前走吧。     

我走了很遠很遠，終於發現前面有一個村莊。我不敢立即進去，我筋疲力竭的，村裏那些狗見了我會把我咬得不成樣子的。我要等到天黑再潛入村子裏尋找食物。於是，我先在路邊的草叢裏隱藏起來。    

  天終於黑了，我悄悄地潛入村內，進了一户沒有圍牆的人家，我用靈敏的嗅覺努力地搜索着，終於在雞圈旁我發現了半盆小雞吃剩下的雞料。我大口大口吃了起來，我太餓了，不一會就把它吃了個精光。然後，我又找到了一些水，又咕咚咕咚喝了一氣，真過癮。接着，我又在村子裏查看了一下地形，找了一個可以隱蔽的地方躲了起來。    

  一連幾天，我都是白天躲着睡大覺，晚上出去找東西吃。可是好景不長，大概是村民們發現了他們的雞料豬料老是在夜晚被偷吃，都起了戒備心，一到夜晚都把它收了起來，所以當我再去尋找食物時，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我又要忍飢挨餓了。沒辦法，我要嘗試白天去找食物了。村裏的那些狗我已不怕它們，因為我仔細觀察過了，我的個頭都比它們大，它們奈何不了我的。我怕的是人。我不能明目張膽地出現，只能鬼鬼祟祟地行動。終於發現一户人家的院牆有個缺口，我用我敏感的神經確認家中無人，便悄悄地溜進院內，尋找能為我充飢的食物。還好，我不是無功而返，這家的院子裏，放着一個破盆子，裏面有一些殘渣剩菜，我搜尋了一下，這裏沒有狗的氣息，那這些食物是為誰準備的呢？正當我納悶的時候，幾隻小鳥在我的頭上盤旋，用翅膀狠狠地拍打着我，我明白了，是我掠奪了它們的食物。唉，鳥兒們，對不起了，你們也可憐可憐我吧，我也需要這些食物啊。   

    接下來每一天，我都會來到這裏尋找食物，每次我都能得逞。直到有一天，這家的女主人突然開門回家，發現了我正在偷吃食物，我趕緊倉皇而逃。我想這下完了，以後我也許在這裏找不到食物了。但我不死心，第二天，我又趁家中無人時來到了院子裏，結果我發現那個破盆子裏的食物居然裝得滿滿的，這難道是專門為我準備的嗎?我不敢痴心妄想。可是從此以後，我每次來到院子裏總能得到一盆滿飯菜，這是怎麼了，我一定是遇見好人家了，我是這麼認為的。

      於是，我決定試探我的猜想是否正確。我開始卧在她家院牆的缺口處，靜靜地觀望，我想知道主人發現我會是什麼態度。主人回來了，他們先看了看盤子的食物，然後説：“嗯，這個傢伙，又來了。”天哪，這真是他們特意為我準備的食物。我的身體抖動了一下，碰到了柴火，發出了聲響，女主人叫了起來：“它在這兒！”男主人連忙制止了她：“別叫，再去給它弄點吃的。”於是，女主人給我拿來了兩個白麪饅頭，輕輕地放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我還是膽怯地後退了幾步。她見我這樣，用輕柔的聲音對我説：“別怕，吃吧，我們不會傷害你的。”我不再猶豫，叼起饅頭在一邊美美吃了起來。  

    後來，我就成為這個家中的一分子，我有了新的主人，從此我也結束了東躲西藏的生活，成為一隻有人養的狗。我暗自慶幸，自己沒有流浪到別的地方，那樣的話，我不是餓死街頭，就是葬身車輪。     

  我有了家，又很快在村子裏成為狗中老大，因為我威武、雄壯，村子裏的狗都喜歡和我交往，我可以保護它們，它們跟我在一起，有安全感。但我不貪玩，我知道我的職責，白天，我卧在大門口，不允許任何一個人到我主人家圖謀不軌；晚上，我趴在主人的窗下，用耳朵仔細聆聽周圍的的一切動靜，當然，我還時不時的偷聽他們痴情夜話呢。      

   記得有一次，主人出去了，小主人睡覺醒來，哭得嗷嗷叫。我聽到後，着急得不成樣子，如百爪撓心。小主人那麼小，要是被子悶住了鼻子那就危險了。可是，房門沒有一絲縫隙，我進不去呀，哎，趕快去找主人吧。我飛奔出去，跑到我家菜地，沒見人影；又急促地搜索着每個巷子，終於發現女主人站在那裏正和一個熟人聊天。我跑過去，用急切的目光看着我的主人，朝她汪汪地叫着，然後又拽了拽她的褲腿角，示意她家中有緊急情況。主人好像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又狠狠地拽着她的褲腿往前拖，她似乎意思到了什麼，急忙往家跑去。回到家，小主人已經哭得滿頭大汗，被子真的快要矇住了她的臉……這天晚上，主人特意為我做了一鍋肉面片。    

    每到收莊稼時，我會比平時忙活一些。除了看家，我還要照看曬場裏的糧食。我一會兒跑家裏看看，一會又到曬場裏瞅瞅，我要努力保護好主人的財產不受一點損失。不光是主人誇我，村裏人見了我都説我是一隻通人性的狗。主人也因此很溺愛我，給我豐厚的生活，從不讓我受委屈。我也覺得無比幸福，因為我只是一隻出身卑微的狗。     

 春去秋來，花開花落。轉眼我來主人這有七八年了吧，我發現我漸漸的老了。我的聽覺也不如以前那樣靈敏了。有一次，男主人從外面回來，我居然沒聽出來是他，狂咬着衝了上去，結果一看原來是主人，我的那個羞愧呀，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我不好意思地搖搖尾巴，有用舌頭舔舔他的手，以示歉意。而主人卻一點兒也沒有責怪我的意思。    

  我真的老了，終於有一天，我倒下了，奄奄一息。我要離開這個世界了。主人陪在我的身邊，用手輕輕地撫摸着我的毛髮。他們要陪我走完生命的最後一程。這時，我聽到男主人輕聲地對女主人説：“別人取的網名叫什麼老狼、老貓，還有叫什麼屎殼郎的，我就想給自己取個網名叫‘老狗’。”兩行淚順着我的眼角奔流而下，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努力地睜開雙眼，用無比眷戀的目光與我的主人作別——下輩子我還做你們的狗！     

然後，我幸福地死去。  

作者簡介

劉慧，河南省駐馬店市遂平縣人，在平凡中追求美好，喜歡在閒散的時光裏用文字編織生活。系河南省詩歌創作研究會會員、駐馬店市作家協會會員、駐馬店市詩詞學會會員，有多篇作品發表於報刊，著有詩集《半樹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