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目驚心，盤點十八大以來文化領域落馬官員_風聞

第3082期文化產業評論

1月22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十九屆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第五次全體會議上發表重要講話，強調要堅定不移推進反腐敗鬥爭，不斷實現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一體推進戰略目標。1月25日，中央紀委國家監委官網發佈消息，對文化和旅遊部原黨組副書記、副部長李金早嚴重違紀違法問題進行立案審查調查。李金早在去年7月底接受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半年後被移交司法程序，成為中紀委十九屆五中全會之後首位被官宣立案的省部級官員。今天，文化產業評論（ID：whcypl）就來盤點一下十八大之後文化領域內落馬的那些官員。

​作者| 張文棟、劉亞飛（文化產業評論作者團）

編輯 | 胡玲玲

來源 | 文化產業評論

正文共計6191字 | 預計閲讀時間16分鐘

十八大之後，黨和政府持續高壓反腐，一批批腐敗官員紛紛落馬。文化領域由於相對來説似乎離“錢”比較遠，“情懷”因素多一些，往往被視為“清水衙門”，被認為屬於腐敗風險比較低的領域。

然而當我們盤點一下十八大以來在文化領域（包括新聞、廣電、出版等）公開報道的貪腐案件時會發現，文化領域的腐敗現象並不少見，文化行業並非淨土。

在文化領域落馬官員的公開通報中，受賄索賄、貪污、道德敗壞等是高頻詞，這些和其他領域的落馬官員並無二致，不過也確實有些地方體現了一些行業特色。我們選取了部分副廳級以上級別的文化行業落馬官員案例，探討一下其貪腐行為的共性與個性。

文化系統的腐敗案例

對文化系統貪腐案例的整理主要從廣電系統、宣傳出版系統、文化和旅遊系統以及其他四個方面進行。

廣電系統（副廳級以上）

△2016年11月，曾一手打造了《非誠勿擾》等知名欄目的江蘇廣電總枱前任台長周莉於退休後被傳接受調查，之後再無公開報道。

縱觀近年來廣電系統的腐敗案件，影視劇購銷、廣告經營、設備採購以及人事任命往往是滋生貪污腐敗重災區。

2016年，備受關注的安徽廣播電視台原台長張蘇洲、副台長趙紅梅犯罪案一審宣判，淮南市中院以受賄罪、貪污罪分別判處兩人有期徒刑14年和12年。在這起案件中，電視劇購銷環節的黑幕被揭開。

在案件審理中發現，安徽廣播電視台自2011年到2013年共採購電視劇327部，總價24億元，採購量明顯超出了實際需求，而為了將巨量的電視劇在合同期內播完，該台衞視頻道每天播出電視劇10集以上。即便如此，到2014年8月，安徽廣電台還有21部總價值2.1億元的電視劇放在庫裏來不及播出，造成“爛庫”。而這種“瘋狂購劇”行為，正是貪腐的結果。

△安徽廣播電視台原台長張蘇洲被雙開

中紀委駐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紀檢組組長李秋芳指出，新聞出版廣播影視領域“不是清水衙門”，反腐“形勢依然嚴峻複雜”，廣電領域腐敗案件中，廣告經營成為廣電領域貪腐頭號重災區，每當一個電視劇或節目熱播，就會有很多廣告商主動排隊來做廣告，這時候那些能決定誰先上廣告的人，就會成為行賄的目標。

而且，隨着廣告收入的大幅攀升，各大電視台在工程建設上容易滋生腐敗。先是央視大樓50億預算變百億，後有各大地方台花巨資修建廣電中心。廣電大樓在成為城市地標建築的同時，也滋生了很多問題：虛報成本、暗箱操作都是暗藏在其工程費用表單、採購設備合同裏的“潛規則”。

廣電系統的問題還出現在工作崗位調整、幹部錄用、職位晉升等方面利用職務便利收受賄賂。其中，四川廣播電視台原黨委副書記、副台長張翊不僅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在工作崗位調整方面為他人謀取利益並收受財物，還利用職權為其妻子的經營活動謀取利益，將應當由個人支付的費用交下屬單位報銷。

宣傳出版系統（副廳級以上）

宣傳出版系統官員的落馬原因多為**“利用職務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收受賄賂”**，如浙江省紀委對浙江日報報業集團原副社長王一義，涉嫌利用分管基建、項目開發等職務便利，非法收受他人賄賂。安徽省廣電傳媒產業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原副總經理胡傳道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收受賄賂，數額巨大；違反規定接受禮金，不登記交公。

據網信辦發佈的《“網絡敲詐和有償刪帖”十大典型案例》中披露，中央對外宣傳辦公室五局副局長高劍雲在2008年至2010年間，利用職務之便，為某公司刪除網上負面報道等提供幫助，索要、收受賄賂數額較大。高劍雲的行為已構成嚴重違紀並涉嫌違法，目前已經被開除黨籍、公職，涉嫌犯罪問題及有關線索已經移交司法機關處理。

文化和旅遊系統（副廳級以上）

近年來著名景區管理層落馬的消息時有傳出，不少官員落馬都牽扯出了**“窩案”**，甚至同一職位的前後任官員相繼落馬。例如，2016年8月2日上午，安徽省安慶市中院對安徽省旅遊局原局長鬍學凡受賄一案公開宣判。公開資料顯示，胡學凡曾在黃山任職多年，歷任黃山風景區管委會黨委書記、黃山旅遊集團董事局主席、黃山旅遊發展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等職務。

隨着胡學凡案件的進一步深入，黃山風景區管委會、黃山旅遊集團和黃山旅遊等相關人士陸續落馬。黃山市檢察院此前召開的新聞發佈會顯示，黃山市2015年相繼查辦涉及黃山景區的系列案件，包括黃山風景區交通局原局長方文廣、黃山旅遊發展股份有限公司原副總裁王玉求、黃山風景區管委會黨委原副書記方碧雲、黃山旅遊集團總裁辦主任郭正義、黃山玉屏樓賓館原老總汪得天和朱麗霞、黃山旅遊股份經營管理公司總經理羅國威等涉嫌犯罪案。還有胡學凡的前任江山曾在2005年至2009年擔任安徽省旅遊局局長，胡學凡落馬後他也很快“出了事”。

其他

關於“雅腐”問題的探討

除以上文化系統內部的一些貪腐案例之外，在貪污腐敗中，還有一種有時會被稱為“雅腐”的現象。有些官員總愛附庸風雅，刻意躋身書畫、文藝圈沽名釣譽，讓文藝成為權力的附庸，尋租牟利。縱覽已曝光的“雅腐”案例，利用****書畫等藝術品買賣、收藏的障眼法進行權錢交易的案例不勝枚舉。

如安徽省原副省長倪發科愛玉成痴，認為收受玉石字畫藝術品風險相對較小；河南省南陽市原紀委常委謝先瑩“收藏”近億元名人字畫，掩蓋行賄本質；鄂爾多斯市原副市長王會師痴迷攝影，家中搜出十幾部昂貴的攝影器材……《人民日報》微信公眾帳號披露，王岐山曾在十八屆中紀委五次全會指出，有的領導幹部楷書沒寫好，直接奔行草，還敢裱了送人。

除了腐敗收益，熱衷“雅腐”的另一個動機是謀求學識淵博的好名聲。他們意欲以出書立傳來告訴世人，自己還是個滿腹經綸的文人雅士，甚至不乏一些官員想借出書撈取政治資本。

與直接收取金錢這種赤裸裸的權錢交易方式相比，“雅腐”具有很強的迷惑性與隱蔽性，常常被冠以**“業餘愛好”“合法交易”“朋友相贈”**等名號，給紀檢監察機關取證帶來一些障礙。比如，“雅腐”涉及的物品如字畫、瓷器、古玩等價格彈性很大，難以精確估價，定紀存在一些困難。也正是由於這些原因，一些官員懷有僥倖心理而“樂此不疲”。

但是，只要涉及利益交換，涉及權力尋租，縱然蒙上“雅”的面紗也無法改變其貪腐本質。所謂“雅”的背後，隱藏的是送禮者的“辦事”目的和收禮幹部被利益充斥的腐敗之心。對於這一現象，我們必須加強，並採取強有力之舉措，打擊隱藏在藝術愛好後的腐敗行為，讓“雅腐”露出原形。

文化領域腐敗行為的一些特點

彙總這些貪腐官員的涉案事蹟，可以看出其中有一定的規律性。

將手中的“能量”用到極致

文化領域有很多協會，其中書法家協會是影響力比較大、爭議也比較多的地方。在趙長青被查之前，人們多是對書協遴選會員把關不嚴、吸納官員過多等有較多詬病，並不認為書協這樣一個看似沒有權力的機構能產生多大的貪腐行為。趙長青的斂財術被公開後，人們不禁驚歎，原來還可以這樣操作。

**1.**把自己包裝成一流書法家，為後續謀財創造條件

△2014年趙長青一幅四字草書成交價11.5萬元

將書法作品按字算單價並不嚴謹，但我們可以以此稍加比較。同時期成交的作品中，于右任《草書四言對聯》8個字9.52萬，康有為《行書四言句》8個字9.52萬，趙長青的單字價格遠高於這樣的書法大家。

2019年趙長青被宣佈接受調查，之後其書法作品在市場上迅速被拋棄，即便估價極低也無人問津。

△趙長青落馬後其作品行情跌至塵埃

當有人行賄時，趙長青會先“義正辭嚴”予以拒絕，而後暗示對方可以購買其個人書法作品。經查，向趙長青行賄的人員，絕大多數是通過“買字”的方式實施。趙長青十分得意於自己的創舉，還專門總結了一套順口溜：

“當官的收錢，不是貪污就是受賄；我收錢是稿費，既不犯法又不犯罪，頂多交點税。我收錢，不用躲，不用藏，直接存銀行；不怕警車叫，照樣睡好覺。”

**2.**將書協會員、理事等資格當成斂財商品

成為中書協會員是廣大書法愛好者很期待的事情，有一些人書法水平不行卻想獲得該資格，趙長青由此發現了權力尋租的機會，操縱相關資格授予環節，從中漁利。某煤老闆為了在中書協弄一個理事頭銜，就曾給趙長青奉上名車和別墅。

趙長青還注重發展行政部門、行政管理領域裏有地位、有實權的領導幹部入會成為中書協會員、理事，從而編織自己的“關係網”，再通過這些領導幹部為企業老闆承攬工程項目提供幫助，自己收取所謂“協調費”。

**3.**花樣繁多的斂財手段

在趙長青主政中書協期間，幾乎所有的工作都能成為其斂財的工具。地方想承辦書法展覽和活動，需要給他打點；打着中書協這塊金字招牌的學術頒獎，只要給他錢就可以暗箱操作；給地方冠名“書法之鄉”等稱號，也要收錢；中書協舉辦展覽，通過虛列開支等手段，也可以斂財……

△執掌中書協權柄近十年的趙長青將本應高雅的書法家協會搞得烏煙瘴氣，最終獲刑十二年六個月

靠山吃山

雖然相對來説文化領域的機關單位，管轄範圍與權限不如那些要害職能部門，但充分發揮“靠山吃山”的精神，深耕本領域鑽研斂財術的文化官員，也有不少。

評級對風景區的發展非常重要，安徽省旅遊局原局長鬍學凡就把風景區評級當成搖錢樹。據判決書顯示，胡學凡為多家景區評選４Ａ或５Ａ級景區提供幫助，其中不乏全國知名景區，而他從中受賄、索賄數百萬元。同時，胡學凡還收受多家旅行社賄賂，為他們辦理相關旅遊資質、旅行社評級等提供幫助。

△安徽績溪龍川風景區，自然與人文風景俱佳，據司法機關披露，其在5A級景區評定時牽涉胡學凡案

前文有所提及，在廣電領域，負責電視劇採購的位置曾經腐敗高發。由於電視劇的生產數量遠大於播出數量，供大於求成為普遍現象，電視台作為買方曾經處於強勢地位，影視出品公司為了多賣劇集就只能各施其能，電視台相關的負責人成為關鍵目標。影視公司通過回扣、變相發放勞務費、隱形入股分紅等模式把相關人員拉上賊船，從而讓自己出品的劇集更多地出現在熒屏之上。廣電領域不少貪腐案件都和電視劇採購密不可分。

△曾經很火的電視劇《春風十里》，其背後的人情與投資，使當時浙江衞視負責影視劇購銷的總編室主任陶燕身陷囹圄

廣東省廣播電視網絡股份有限公司原黨委委員、副總經理楊清仿於2020年7月被判處14年有期徒刑，他在分管廣告業務期間，在投放廣告業務及申請贈播、返點優惠政策過程中給利益企業大開便利之門，慷國家之慨謀一己之私。

在一些人看來，只要肯動腦子，哪怕在“清水衙門”也能撈得盆滿缽滿。

與項目建設相關的領域往往腐敗高發

文化系統裏也有不少投入很大的重點建設項目，這些項目因為利潤豐厚，往往會成為各承建公司追逐的焦點，圍獵關鍵官員就成為不法商人獲得工程、取得照顧的捷徑。而對官員來講，在管轄項目建設時，面對鉅額的賄賂款，稍有動搖就會陷入腐敗泥潭之中。

2018年12月，寧夏文化廳原黨組成員、寧夏文化產業投融資有限公司原總經理焦連新被判處有期徒刑10年。法院審理查明，其在擔任領導職務的十餘年時間裏，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在承攬工程項目、撥付工程款、貸款擔保等方面為他人謀取利益，先後21次非法收受、索要他人財物摺合人民幣373.9萬元。

△曾經風光一時的焦連新獲刑10年

江蘇廣電城是江蘇“十一五”重大建設項目和江蘇省2006年文化建設重點項目，投資額達10多億元。時任江蘇廣電副台長的張蘇明，利用分管工程建設的職務之便多次受賄，直接或間接收受有關工程項目單位、下屬工作人員及其他請託人大量財物。

安徽廣播電視台原黨委書記、台長張蘇洲2014年10月被查，這和其在任期間主導的廣電新中心建設項目密不可分。被稱為“亞洲最大”的安徽廣電新中心於2009年開工建設，2013年10月正式投入使用，該項目的建設也造就了當時安徽廣電一系列貪腐窩案。

△氣勢不凡的安徽廣電中心大樓，建成之後牽出了一系列以安徽廣播電視台原黨委書記、台長張蘇洲為核心的腐敗窩案

安徽省旅遊局原局長鬍學凡及其前任局長江山，都曾積極插手旅遊地產建設項目，違規審批，為旅遊地產公司在風景區違規開發提供便利，從而接受鉅額賄賂。

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披露的消息顯示，文旅部原副部長李金早“把公權力異化為謀取私利的工具，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在企業經營、工程承攬等方面為他人謀取利益，並非法收受鉅額財物”。

2020年6月，遼寧省紀委監委對遼寧省原文化廳黨組書記、廳長牛輔恆涉嫌嚴重違紀違法問題進行了立案審查調查，在通報中提及，牛輔恆在“工程項目承攬、工程款撥付等方面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利並非法收受鉅額財物”。

△牛輔恆於2019年2月接受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之後依次被逮捕、雙開

大項目的主要決策權往往在高級別領導手中，因此，大項目一旦涉腐，主要領導一般難逃其咎。

結語

在盤點文化領域的腐敗現象之後，我們猝然發現，傳統意義上“清水衙門”中的貪腐現象也是觸目驚心。在文化產業大發展的今天，文化領域腐敗行為的隱蔽性和監管難、懲治難等諸多問題，對監管層面提出了考驗。因此，面臨文化領域腐敗問題可能出現的各種盲點，必須要從源頭治理，切斷伸向文化領域的權力之手。

我們應該始終保持“趕考”的清醒，保持對“腐蝕”“圍獵”的警覺，把嚴的主基調長期堅持下去，以系統施治、標本兼治的理念正風肅紀反腐，不斷增強黨自我淨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能力，跳出治亂興衰的歷史週期率，引領和保障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巍巍巨輪行穩致遠。

部分參考資料：

1. 趙長青書法最新成交價格驚人！（騰訊網）

2. 莫讓“雅好”變了味（中國紀檢檢查報）

3. 廣電系統又一名高官“落馬”，這次是自動投案（傳媒頭條）

4. 反腐 | 山東廣播電視台原黨委委員、副總編輯王英被立案審查（電台工廠）

5. 2014年以來宣傳出版系統15人落馬（中國新聞網）

6.習近平：反腐敗沒有選擇，必須知難而進（人民網）

備註：文中所引視頻、圖片、數據均出自網絡公開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