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40年前的人民公社_風聞
马格宁思-高校图书馆馆长教务处处长研究员2021-02-08 07:49
中國:40年前的人民公社
——豫西伏牛山麓一個知青親身經歷的真實的人民公社
馬格寧思
二〇一六年六月十七日
近日,讀了一位知青撰寫的回憶插隊時的文章,題目是《在靈寶常卯插隊的日子》,它把我們帶回了40年前,河南省西部地區一個普通的人民公社真實的生產與生活景象,感慨萬千、思緒久久不能平靜。現將該文轉載如下:
【説來話遠了,一晃近40年了,公元1977年7月~1979年12月,我在河南省靈寶縣焦村人民公社常卯大隊第六生產隊插隊,我們生產隊的隊長叫許項武,當年是40多歲的壯漢,他是參加過抗美援朝的志願軍老戰士,是祖國最可愛的人。
河南靈寶位於伏牛山脈的東麓,處山西、陝西、河南三省交界的豫西地區。我插隊的常卯大隊地界,恰有隴海鐵路穿村而過,離常卯最近的火車站是秦村站,從靈寶站向東到秦村站,票價0.2元,在中國鐵路車站的等級中,屬於最低的五等車站,有慢車綠皮車停靠。我們從家裏往來有時坐火車,但多數是逃票的,大概鐵路職工對知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常卯大隊插隊的知青主要是823部隊子弟,也有少數靈寶縣城的知青。為此,部隊出資在村頭蓋了兩排紅磚瓦房,有集體宿舍和伙房。這在當時的村裏可能是最好的房子了,知青們大部分住集體宿舍,少部分住在社員家裏,幹活的時候則到各自的生產隊去。北方的農活我大多數都幹過,如:種麥子、澆水、割麥、打場;種玉米、間苗、培土、收棒子;種棉花、摘棉花;摘蘋果;收割豆子;拉架子車往地裏送糞、到公社送棉花;握着大鍘刀給牲口軋飼料,俗話説:一寸三刀,無料也上膘;參加過村裏的紅喜事娶媳婦;趕上過村裏蓋新房上樑的大事;第一次知道,生產隊庫房的鎖頭是要兩把鑰匙同時開,才能打開的,裏面有隊裏的麥子、還有不少似汽油桶大小的食用油桶,裏面裝着滿滿棉籽油,隊裏分油的時候,我用塑料桶打過油。當時,我所在的生產隊,年底分紅時,一個工分值0.6元。全大隊各個生產隊的分值是不一樣的,低的0.3元,高的1.0元以上,絕大部分是中等偏上0.6-0.8元的水平。也就是説,刨除隊裏已經分給社員的糧、棉、油、果等之外,剩下就是“純利潤”。我的兩個同學知青,當年分紅時,還用生產隊的驢和架子車,行程幾十公里,將滿滿一大車勞動收穫:麥子、玉米、紅薯、蘋果、棉籽油等,拉到部隊營區的家裏,這是對父母最好的孝敬。當然,知青也幹了些“劣跡”之事,例如:將炸藥和雷管塞進酒瓶裏,到大隊的水庫裏去炸魚;偷隊裏的蘋果和玉米吃;用土製長筒砂槍打野鴿子等。
具體説説二、三件事吧:
我雖然是知青,可咱是男勞力,加上身高1.84米的個子,還有兩年多靈寶體校鍛鍊的底子,在隊長許項武眼裏,我還是能幹活的。那時男勞力每天掙10個工分。在當時農業基本上全靠人力、畜力的情況下,男人在農村是擎天的。記得一天,那是在農忙的時候,具體乾的什麼活忘了,當晌午收工時,隊長招呼大家説:今天出工的人,無論男女隊上一律管飯,那天沒有出工的就沒有這個待遇了。於是,大家説説笑笑,三五成羣的去了一户社員家,具體是誰家記不太清了。但是,大海碗的麥面面條、小臉盆大的麥面烙餅,我至今沒忘。呵呵,民以食為天,吃是忘不了的。在農忙時,這種做法是鼓勵社員多出工,多幹活的犒賞。此事,事前是保密的,往往只有隊長、副隊長和會計知道,否則就失去激勵的作用了。大鐵鍋、燒得是玉米秸的柴火,拉封箱的節奏聲、麥面面條的香氣、麥面烙餅的油花,八仙桌上的大海碗、辣子、油鹽蒜泥、小板凳、長條凳,滿院子的説笑聲,旱煙、紙煙,青煙渺渺,是勞動後的喜悦和對美食的垂涎嗎!但是,吃這個飯還是有講究和規矩的,不能亂吃。此時,男人則顯示出來了大丈夫的待遇了。男勞力每人有一張小臉盆大的面麥烙餅,麪條隨便吃;女人則沒有烙餅,只能吃麪條。農耕,男人是要吃大力的,自古女人就懂得,現今依然如此。憶往昔,看今天,絕對不能道聽途説,把人民公社説成“大鍋飯、養懶漢、共產風”,那時的農民是吃得飽、穿得暖的。或許,那頓飯吃得太飽了、太香了,已經快40年了,依然讓我記憶猶新。
架子車,在當時的農村是重要的勞動運輸工具。它是一種人力車,類似馬車的縮小版,是用很結實的木料做的,兩根長而平直的車把,中間一根結實的攀繩,人在車中架轅,有兩個矮車幫,車軲轆有自行車輪胎的3-4-個粗,連接兩個軲轆的車軸是鋼的,直徑有一隻手握着那麼粗;往地裏送糞等裝散物時,車上再加上一個半米多高的,用竹子葦條編成的車圍子即可。它的剎車裝置很獨特,是一種三稜的圓型的裏面帶細鋼絲加固的橡膠圓圈,大概有半米多直徑,將其綁定在車尾部,剎車時,只要將車把抬起使其與地面摩擦即可。
男勞力與架子車結合的活,一般都是男人的重活計。秋天種小麥之前,需要拉架子車往地裏送糞,這是男爺們的活,當時農村施肥絕大部分還是使用農家肥,果樹和棉花已經使用農藥了;記得在小麥拔節澆拔節水的時候,在水渠的進水口處放幾大快化肥,由水慢慢的溶解帶到地裏去。還説送糞,需要用架子車一車車的拉到地裏,每走十來步卸下一小堆,用鐵鍬撒勻,再等大隊農機站的派拖拉機帶着多鏵犁來進行機械化翻耕。在40年前,在中國豫西農村一個普通的人民公社所屬的大隊就有農機站,而且還擁有不只一台大型拖拉機,我清清楚楚記得是輪式鐵牛系列拖拉機,它還配有一個四輪的箱式拖車。接着再説,拉架子車往地裏送糞一般靠人力是拉不動的,因此,在架子車旁系一根鋼絲繩,掛在一頭牲口後面,由畜力來拉動。一個有趣的事,每當要收工的時候,無論是馬、騾子,還是驢,它們似乎也知道要收工似的,每當這時,你只要將其繮繩往它們的脖子上一系,再拍拍它的屁股,它就一溜煙地顛顛的走了,你還沒有回村時,它們早就跑回生產隊的槽頭大吃起草料來了。看來成語説的太對了,真可謂老馬識途呀。
我拉架子車幹活,還有一次與以往不同。有一天早上,隊長派活,讓我去公社送棉花。老把式們將棉花包高高的裝在架子車上,用現在的話説,那真是超高、超長、超寬,我是第一次駕這樣的車,隊長笑着對我説:你個子大,麼事的,去焦村公社都是公路大道。我心想:車翻了也沒有事的,反正是一車大棉花包唄。於是上路了,我的車前面掛着一頭個頭挺大的驢,我的車後面又掛了第二輛車,也就是一驢兩車。剛剛走上公路大道,牽驢的夥計就把驢繮繩系在驢脖子上,大撒手不管了,只管溜達着和我聊天,前面遇到小路口的時候,我怕驢拐上小路,讓他去牽驢,他笑笑説:不用管,驢知道怎麼走。正如他所説的,直到公社國家棉庫大門,驢子一步都沒有走錯。看來我對老馬識途的理解是片面的,老馬不僅僅是貪吃認識槽頭的路,而且還認識它幹活走的路。國家棉庫,高高的棉花垛,長長皮帶式傳送帶,把棉花送上垛頂。下午回村的時候,依然是一驢兩車,我們拉的架子車仍然滿載,只是兩個車上坐的是咱隊裏的幾個媳婦,她們是去公社的供銷社採購東西的。我前面的車是副隊長江黑(或江海,同音)的,他40歲左右的個子不高的黑壯漢子,一路上我們倆人成了媳婦們的取笑對象,誇我説:部隊的娃子多好呀,個高白淨,下輩子肯定不會再嫁給像副隊長那樣的了。我第一次經歷這樣的玩笑,不知道説什麼,紅着臉只顧埋頭拉車。
現在回想起來,我有一種自豪感悠然而生,我曾經是一名人民公社的社員,糧食我們種,棉花我們栽,我們給國家交公糧、交棉花,支援社會主義建設。如果,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基礎之上,在土地公有制的前提下,按照工業組織形式、工業生產方式、工業管理方法、職工社會保障制度、屬地城鎮化生活設施等,建立全新概念的“新人民公社”時,我還願意再一次去插隊,成為新人民公社的新社員。
在農村插隊的經歷是我一生中難以忘卻的。由此才構成了我豐富的人生:工農商學兵黨政工團我都幹過了。我期盼着,中國農業能夠走向一條康莊大道!】
對當今中國農業的啓示:
讀完這篇真實的、栩栩如生的知青回憶文章,我們可以從另一個角度觀察、審視、分析,中國40年前的人民公社狀況:
1、生活水平温飽有餘。上世紀70年代,廣大人民公社社員的温飽是沒有問題的,是吃得飽、穿得暖的。例如:全年365天,按照家庭為單位,男女分別計算,每個工的分值分別為0.3元、0.6元、1.0元計算,具體如下
一個家庭全年收入:
(一)分值為0.3元:男勞力(丈夫):出工330天,每天10分,共3300分,每10分算一個工,共330個工,每個工的分值是0.3元,全年收入99元,每月8.25元。女勞力(妻子):出工300天,每天8分,共2400分,每10分算一個工,共240個工,每個工的分值是0.3元,全年收入72元,每月6元。家庭合計:171元/每年,即14.25元/每月。
(二)分值為0.6元:男勞力(丈夫):出工330天,每天10分,共3300分,每10分算一個工,共330個工,每個工的分值是0.6元,全年收入198元,每月16.5元。女勞力(妻子):出工300天,每天8分,共2400分,每10分算一個工,共240個工,每個工的分值是0.6元,全年收入144元,每月12元。家庭合計:342元/每年,即28.5元/每月。
(三)分值為1.0元男勞力(丈夫):出工330天,每天10分,共3300分,每10分算一個工,共330個工,每個工的分值是1.0元,全年收入330元,每月27.5元。女勞力(妻子):出工300天,每天8分,共2400分,每10分算一個工,共240個工,每個工的分值是1.0元,全年收入240元,每月20元。家庭合計:570元/每年,即47.5元/每月。(注:當時,國家幹部24級的工資45月每月。)
2、以糧為綱全面發展。當時除了小麥、玉米外,還有棉花、豆子、紅薯、蘋果等經濟作物。棉花籽用來榨油,解決了農民食用油問題。在保證國家糧食和棉花等上交任務的同時,生產隊因地制宜種植各種作物。
3、農業機械化到大隊。40年前,在河南西部一個普通的人民公社,擁有了農機站,配備了大型拖拉機,以及配套農業機械。據此推論,全國廣大人民公社絕大多數的大隊,都應該擁有大隊一級的農機站。東北平原、華北平原、長江中下游平原等更是如此。
4、農田水利設施健全。文中提到大隊有水庫,生產隊給小麥澆拔節水時,是通過水渠來灌溉的。當時,人民公社的基本農田和興修水利建設是最大的基礎工程,基本上建立了以大隊為單位的農田水利設施。全國上下大興水利建設,毛澤東、朱德、劉少奇、周恩來的黨和國家領導人,在北京十三陵水庫參加建設勞動;河南林縣人民開鑿的人造天河“紅旗渠”,至今還造福於後代子孫。
5、按勞分配無大鍋飯。社員每天出工勞動都是實行工分制的,男勞力一般每天10分,女勞力每天8分。農活由隊長分配,隊長按照活的輕重、道的遠近、難易程度等綜合考慮,分配活計,基本上是公平合理的,工分由生產隊會計記錄,每個社員自己也有一個“記分冊”,本人記錄自己的工分,定期或不定期的與會計核對。年底,根據工分按勞分配,多勞多得,少勞少得,不勞不得。在一個大隊內部各個生產隊之間也是獨立核算的,沒有平均主義、沒有養懶漢,吃大鍋飯的現象。
6、管理水平樸實管用。人民公社的“工分制”是一種簡單、明瞭、易懂、實用的勞動管理方法。它將勞動組織、勞動調配、勞動定額、勞動考核、勞動核算、勞動分配等集於一身,行之有效,樸實管用。另外,在農忙的時候,生產隊免費派飯的做法,也是調動社員積極性,鼓勵多出工、多出力。迄今為止,河北省周家莊鄉,即“周家莊人民公社”是全中國唯一的完整保留下來的最後一個人民公社。它完全按照人民公社的“工分制”進行按勞分配的。它實現了屬地化的城鎮化,實現了共同富裕。我人民公社的星火燎原之勢保留了火種。
7、鄉村和諧家庭融融。人民公社時期,農村社會秩序是很好的。沒有別妻離子,沒有留守婦女,沒有留守兒童,沒有只留下老人與小孩種地,家庭結構是穩定的,家庭關係是其樂融融的,能夠贍養父母、能夠撫育子女。有正常的勞動生活和家庭生活。農村沒有凋敝與破敗,是有生氣的、有人氣的。
8、主人地位活的尊嚴。人民公社的在社會上是有地位的,社員是人民公社的主人,農民即社員是有社會地位的,是有尊嚴的。在中國社會大排序中,工人階級、貧下中農、解放軍指戰員,知識分子。農民沒有被歧視,不是二等公民,他們活的有尊嚴。
綜上所述:如果我們按照自然規律之數學規律分析,任何事物的在數量上的存在,一般都是按照“正態分佈”的,也就是説,人民公社辦的差的佔10-20%,一般的(正常的)佔60-80%,好的佔10-20%。因此推論:人民公社應該有80-90%是辦的一般的(正常的)和好的。那麼,難道因為有小崗村那樣佔10-20%差的,就一刀切的否定整個人民公社嗎?!絕不能一葉障目,只見樹木不見森林。中國農業應該允許有個體農户存在,有合作社存在,有人民公社存在,有國營農場存在,有生產建設兵團存在,有“新人民公社”存在。今天的中國共產共人,要再一次勇敢的站起來,拿出否定文化大革命當中錯誤的勇氣,否定一刀切的整個解散、撤銷人民公社的錯誤。“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實行之初或許起到了一定的“刺激作用”,但是,它既不是資本主義,即使在資本主義制度下,農業也是大地主、大農場主壟斷下的規模化、現代化大農業;它也不是社會主義,更不是共產主義,而是封建主義的小農經濟的殘渣餘孽。它與社會化大生產,與農業現代化是背道而馳的。中國農業走到今天的地步,時間與實踐則是最好的回答!
結束語
借用原文的一段話:【如果,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基礎之上,在土地公有制的前提下,按照工業組織形式、工業生產方式、工業管理方法、職工社會保障制度、屬地城鎮化生活設施等,建立全新概念的“新人民公社”時,我還願意再一次去插隊,成為新人民公社的新社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