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消中國大學教師和醫生的事業編制是不智之舉_風聞

首先聲明本人不在國內執教，也沒有在國內當大學老師的親友，因為我大學本科班一多半的同學現在都在國外，我要好的還有聯繫的大學同學中也沒有人是在國內當老師的，所以完全是利益無關方。只是看了些吐槽國內大學非升即走和瞭解到除了化學生物這種北美也人才過剩，出現了大量萬年博後的專業，硬核一點的理工專業比如數學，物理，計算機。國內搞非升即走的學校這兩年已經在北美騙不到人了，甚至之前去的都有又回美國的例如北大的許晨陽（這可能本來是中國最有可能衝擊菲爾普茨獎的人物）。雖然這兩年國內網絡上終於有了成規模的批判基礎教育中推廣所謂素質教育的危害，但對大學改革中，大多數人還是盲目推崇美國模式而沒有引起足夠的警覺。所以我感覺有必要讓大家意識到，在高等教育領域引入美國製度，對中國來説就如同推行素質教育一樣會變得百弊叢生。

美國的tenure track 制度 尤其是研究性大學的非升即走真的只適用於美國。  即使是同為英美體系的英國也沒有這種制度，老歐洲尤其是基礎科學可以與美國抗衡的法國（自從俄羅斯解體，人才被美國挖光，巴黎大學和巴黎高師就是僅有的能在數學領域挑戰哈弗和普林斯頓的大學）的大學教師體系，和我們中國的傳統體系是相同的。就算在西方國家內部，美國的tenure制度也沒有顯得那麼成功，相比於美國的科研投入，美國在科學領域，尤其是基礎科學領域的頂尖突破相對於其他發達國家起碼應該擁有美軍在高科技軍事裝備領域對其他發達國家同等的優勢。但顯然，美國的tenure制度也只是助推了論文灌水，而並沒有幫助美國取得對其他發達國家的碾壓優勢。

美國這套大學教師體系可以維繫運行的關鍵是美國人的高收入，這使得美國可以用和大學畢業生平均薪資差不多的工資，吸引全世界的人才來美國相互競爭，同時美國又有足夠多的teaching school （美國的高等教育入學率高達70%以上）使得沒有拿到tenure的博士可以退一步去小學校教書。且因為大學老師的平均薪酬比之本科生並沒有什麼優勢，使得這些小學校的崗位並不會存在什麼激烈的競爭，對於普通美國人來説，如果不是對某一方面的特殊興趣，是不會有人把讀博士當大學教授看成是理想的職業選擇的（對一個美國人來説如果不是他對某個專業真的很有興趣，如果他足夠聰明且只是想穩定的賺錢，那麼這樣的理科生都去當醫生了，文科生都去當律師了）。

而這樣的條件我們中國恰恰一點都不具備，首先中國大學都會對新人教師（非特殊專家）設置年齡35的限制，這使得本身就30左右的博士如果在頂尖大學競爭終身職位失利後變得毫無退路。更何況中國尤其是內陸省份的雙非大學必然存在嚴重的蘿蔔招聘問題（根據本人之前申請國內教職的經驗，發達地區的不錯學校和一些211都會給我offer而內陸家鄉省份的地方大學居然沒一家讓我去面試），這使得在研究性大學中打拼的博士一旦非升即走，中國的科研人才是不會像美國一樣存在退路的，這使得最一流的人才也必然要追求短平快的研究方向與論文灌水，甚至直接學術造假。而在地方小學校的普通教師，一旦失去了編制的保護，很容易就成為別人的魚肉，不但不會因為非升即走而讓普通大學的老師激發研究熱情，只怕反而會上演劣幣驅逐良幣的情形（更嚴格的招聘環節都競爭不過各種二代只靠自身學歷的普通教師怎麼可能在尺度更不確定的綜合評價上勝出？）。所以即使只是想安靜從事不應實驗經費的理論研究的基層人才也會在這種模式中消失殆盡。更何況中國還存在户籍制度，與附屬中小學這種中國獨有的特色制度，更限制了大學甚至地區間的對於科研人才流動的實際可操作性。

中國想要採取美式大學制度的根本原因除了追求更好看的自然指數，更重要的只怕是在於日漸相對過剩的博士供給，如果我們真要學習美式制度，我們不妨學習美國的博士資格考試，美國大學一般會在博士前兩年強制性的要求博士生參加2-3次的博士資格考試，成功者才會成為博士候選人才有了做課題甚至選導師的權利。越好的大學淘汰率越高，普通州立的博士畢業率也就50%左右，博士資格考試就會幹掉其中的1/4或1/3，而那些常青藤更是會誇張的光靠考試就淘汰一多半已經錄取的博士。如果中國也用一個全省或全國統一的同一學科的博士資格考試（只考專業課不考沒法量化的研究能力），起碼對沒經過考試而是以保送形式錄取的生源進行測試。從而在博士學歷供給上就壓縮泡沫。更可以組織省一級分學科的委員會對每年大學新招教師的簡歷進行過濾，只有通過審查的名單才可以進入地方雙非大學的申請，從而把大多數靠關係的二代排除出科研人員的隊伍。這才能讓學習美式大學體系的中國大學不必然陷入劣幣驅逐良幣的窘境。

同理中國的醫生編制也有同樣的問題。現在國內一線城市已經出現了私立的大醫院，尤其是外資醫院挖公立醫院人才牆角的現在。如果再取消編制這最後一個吸引人才的護身符，只怕未來中國即使能控制住藥品價格，中國的醫療環境也必然要全面美國化。當前的疫情大家已經可以看到最先進最昂貴的美式醫療系統是怎麼把最富強的國家搞的如此狼狽，學習美國醫療體的結果味着什麼想必大家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