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雲| 人口鋭減，中國近在咫尺的危機_風聞

過年了，先給大家拜個年吧。

大過年的，本應該説點高興的事，可自從懂王離開後，我僅有的段子就剩郭德綱了，此號改説郭德綱貌似要黃，畢竟，比起懂王來，郭老師的笑點少多了。

沒錯，我已經開始懷念懂王，沒有他的日子，文風嚴肅好多。

按慣例，這種寫作計劃外的文章不會太長，主要談幾點自己的看法。

01

危機初現

年前，公安部公佈了《2020年全國姓名報告》，其中關於户籍登記人口數據**“截止到2020年12月31日，2020年出生並已經到公安機關進行户籍登記的新生兒共1003.5萬”**。

其實我挺理解公安部的難處，用如此有八卦精神的報告名稱，不就想讓大家別太關注人口數據嗎？討論一下姓氏排名不香嗎？又或者研究一下男孩女孩的重名率也行啊。大過年的，八卦才是年夜飯的最佳搭檔。

可媒體就是揪住數據不放，還把前幾年的也找出來。

《二〇一九年全國姓名報告》，“截至2019年12月31日，2019年出生並已經到公安機關進行户籍登記的新生兒共1179萬”。

也就是説，2020年新生兒鋭減約176.5萬。

這裏有個烏龍 。

一些網文誇張地説下降了400多萬，挺無厘頭。他們用2019年國家統計局數據（1465萬）減去2020年公安部數據（1003.5萬）得出“暴跌400萬！”

讓人猝不及防。

這兩是有差別的。公安部公佈的是前一年“到公安機關進行户籍登記的新生兒”。我們知道，實際生活中，生下來幾個月不上户很常見，所以，公安部的數據並不能反映當年真實出生情況，而統計局的數據會更全面，時間上也會靠後，且往往大於公安部的數據。

要對比，就應該引用同一口徑的數據。用2019年公安部數據（1179萬）減2020年公安部數據（1003.5萬）

所以，鋭減“176.5萬”在統計角度是準確的。

不過這數據也不靠譜。去年疫情期間，很多人説既然要封城，不如好好在家造人，這辛苦了一整年，難道只有投入沒產出？

還是因為疫情原因，大家都沒去上户？誰能給個科學的解釋？

否則，即便沒有400萬，176.5萬也挺嚇人了，照這個速度，不用5年，中國人口就要進入負增長（之前聯合國預測，2030年中國人口抵達峯值，之後進入負增長）。

當然，無論如何，人口老齡化已是不爭事實，2025還是2030，差別不會很大，對於中國而言，都是近在咫尺的危機。

對於這一危機很多人擔心的是人口紅利沒了，我們的生產會受到影響。畢竟，隨着最後一代農民老去，還有誰會種地？隨着年輕人越來越少，城市底層工作誰來完成？

沒人生產，國家怎麼發展？

對此，我不全盤否定，但也認同不起來。

説實話，我並不擔心勞動力問題。隨着人工智能的發展，用機器代替人類完成人力密集型工作幾乎是必然。國際貿易背景下，農業也必須走規模化、專業化、科技化的路子，新式農民才是出路。

既是必然，我有必要為此焦慮嗎？

我覺得真正應該引起重視的是以下幾個問題。

02

真正的危機

**一是市場萎縮。**我經常説今天的中國，最大的底氣就是龐大的市場。因為這一市場，美國的盟友才和他同牀異夢。

舉個例子，前不久，中國互聯網信息中心發佈了一組數據，截至2020年12月，我國網民規模達9.89億，手機網民規模達9.86億。

這是個什麼概念？歐盟人口5.1億，美國人口3.3億，也就是説，中國網民規模比歐盟和美國總人口數都多（剛好多一個日本：1.26億）。

前段時間，劉德華在抖音上線，兩條視頻漲粉4000萬，對於歐美國家來説，簡直在做夢。

巨大的市場意味着巨大的誘惑，別説賣手機，隨便在互聯網上掘一鎬頭都能刨出金子，誰放棄中國市場誰是傻子。

過去，跨國企業派往中國地區的代表相當於發配，如今，來中國意味着鍍金。

所以，在國際博弈中，我們可以非常有底氣地和美國的盟友談共贏。

可這種優勢會隨着人口老齡化的到來快速減弱。

這裏爆點行業內幕吧。

大家知道，我的公眾號沒接過廣告，起初是不準備接，後來想做些改變，偶爾接條廣告換些資金來做推廣，於是接觸了一些金主。

可人家一拿到我粉絲結構數據就直接説，你這公眾號廣告拿不到好價。

我問為什麼？

對方説，因為我的粉絲屬於消費慾望極低羣。

業內有個鄙視鏈。年輕女性>中青年女性>年輕男性>中老年女性>老年男性>中年男性。

我的粉絲結構在鄙視鏈最低層，粉絲以男性為主，平均年齡40歲。

嗚呼，消費慾望最低的那一羣。

沒有消費慾望，光有數量是沒用的，所以金主認為我的號“叫好不叫座”。

如此直白加不留情面，我果斷把他拉黑。從此也懶得多扯了，未達預期，咱繼續用愛發電。

舉這個例子是想告訴大家，在專業人士看來，平均年齡越往上，消費慾望越低。

生產可以通過人工智能、機械化升級替代，可消費呢？

一個老人和一個孩子的消費能力是沒有可比性的，孩子對飲食、服裝、玩具、教育各行各業影響巨大，而老人消費慾望萎縮到極致，他們可以為了免費領幾個雞蛋排半小時隊，一件衣服可以穿十年，不需要玩具，唯一重大開支是醫療。恐怕就算這也趕不上孩子。

在老人越來越多，而孩子越來越少的背景下，市場萎縮成必然。

未來5年內，如果我們的人口危機問題得不到緩解，步入衰減週期，疊加新中國第一批新生兒潮老去，我們的市場將快速萎縮，我們的規模優勢將很快消失。

從這個角度説，未來30年（本世紀中葉），中國最大的對手並不是美國，而是人口老齡化。只有戰勝了人口老齡化，中國才能真正完成崛起。

03

警惕

**二是創新意識弱化。**人口老齡化的結果不僅是市場萎縮，還會從根本上削弱一個國家的創新意識。

我曾在“人才持續外流，中國憑什麼狂奔40年”中聊過。我們的人口基數大，哪怕有一部分人才跑了，留下的人裏面也能誕生足夠的人才。

這種人才培養的過程不在院校，而在市場。説白了，優勝劣汰（浙大強哥曾説過，我們中小學教育全世界頂級，大學教育LOW的不行）。

這像蜜蜂理論。蜜蜂為了找到花，會有大量工蜂同時飛往四面八方。絕大多數工蜂都會失敗，但只要有一隻蜂找到了，它把信號傳遞回來，整個蜂羣就有着落了。

過去40年的中國就是這樣，有非常多的年輕人到市場上闖。99%都失敗了，但剩下的1%給中國人找到了出路。

科研同樣如此，你必須要有足夠的人勇於嘗試，才可能找到新的突破。

要説闖蕩精神，年紀大了可沒優勢。

科學家裏面，很少有40歲以後還能提出新理論的。

人口老齡化意味着勇於嘗試的人越來越少，創新自然越來越難，不是人人都能成任正非。

**三是單身危機。**在這次公佈的數據裏，2020年出生並進行户籍登記的新生兒共1003.5萬，其中男孩529萬，女孩474.5萬。男孩比女孩多約50萬！

這種男女比例失衡的情況已不是第一次出現，我國長期存在男多女少的問題。

去年公佈的2019年人口情況表明，我國男性人口總數為71351萬人，女性人口總數為68187萬人，男性人口比女性人口多3164萬人，全國總人口性別比為104.64（以女性為100）。

國際上一般認為男女性別比在103至107之間是正常的，就是100名女性時，男性會多出3到7個（自然進化的結果，男性死亡率會高過女性）。很多人覺得我們的比例也還不錯。可這些人卻忽略了一個問題，在我國，60至64歲男女性別比為100.03，也就是男女基本相當，而64歲以上人羣中，女性平均年齡高於男性，這意味着，在這個人羣中，女性明顯多於男性。

所以，公園裏，老太太明顯多過老頭。

很多人説，老頭都釣魚去了。其實不是，老頭都先走一步了。

這一對比會發現，60歲以下男性實際上比女性多出不少。

我沒找到這方面的官方數據，但從今年公安部公佈的新生兒男寶寶和女寶寶的比例看來，111，遠超107的警戒線！

這意味着，2020年出生的男寶寶，二十二年後，有百分之十是光棍。

我們經常把人口危機問題歸結於現在的年輕人生不動了，實際上，更大可能應該是男女比例嚴重失衡，光棍太多！

之前，有媒體報道説2020年中國光棍數量達3000萬-3500萬，如此多適齡青年無法結婚生子，人口能不減少嗎？

這些人絕大部分不是不想結婚，而是根本找不到，而且以男性居多。

這裏面，農村是重災區。

20年前，一個村子有兩三個光棍，會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如今，農村光棍只有自己父母關心了，因為數量實在太多。

結合第一點可以看出，光棍導致的不僅僅是社會問題，還有經濟問題。

那麼，導致這一切的原因是什麼？

04

危機的本質

很多人在分析原因時，會歸結為工業化的必然。一方面，城鎮化水平越來越高，在城市生活，成本上漲，人們生活壓力大，每天996，誰有空雞娃？另一方面，年輕人享受生活的意識覺醒，自己都玩不過來，誰願意被娃捆綁？

於是，大家把生育率下降歸罪於房價、教育、醫療。

這些分析有一定道理，可並不準確。或者説，還是沒看到問題的本質。

我們橫向比較一下。

世界人口綜述公佈的2019年報告指出，中國台灣的生育率全球最低1.21，倒數第2是摩爾多瓦共和國（Moldova）的1.23，倒數第3是葡萄牙的1.241。這幾個地方房價、教育、醫療房價壓力最大嗎？顯然不是。

如果這些地方人口基數太少參考意義不大，那再看看世界人口前20國家情況。

中國、美國、俄羅斯、德國、日本、巴西、泰國，人口增長都在1%以下，這些國家各種情況都有，房價、教育、醫療恐怕並不是主因。

那會是觀念問題嗎？經濟越發越發達，老百姓越不願意生？或者像一些人説的那樣，受教育程度越高越不願意生？

這也不準確。歐洲國家經常被嘲笑老齡化嚴重，事實真的如此嗎？二戰後，全世界都有一輪嬰兒潮。可歐洲這個地方，尤其是北歐比較奇怪，嬰兒潮強度很低，結束得也特別早。

北歐出生率出現顯著回升是1980年以後，從1.39一路上揚，相比之下，世界其他地區的生育率則開始下跌。1993年，北歐最低的丹麥生育率突破1.75，第一次超過了同期歐洲平均值（當時已經跌至1.71）。一年後的1994年，北歐最低生育率繼續突破1.8，而當時中國已跌至1.74（生育率是指每對育齡夫妻生孩子的個數）。

上世紀北歐經濟是在持續變好的，老百姓福利也越來越好。看來經濟越發達，老百姓越不願意生的觀點是有問題的，受教育程度越高越不願意生更是荒謬。

生育是人類本能，按照進化論，凡是不想繁衍後代的品種都滅絕了，留下來的肯定是想繁衍的基因。有沒有基因突變的可能？當然有，就算原始人也有一門心思搞基的，但這絕不會是主流。

只要條件允許，社會的主流絕對會選擇生育。

之所以有今天這樣的局面，不管發達不發達都有國家生育率暴跌，最根本的原因是這裏的人“卷”不動了。

階級越固化，兩級分化越嚴重，財富越往少數人身上集中的地方，人們越不願意生，無論這些地方的住房、教育、醫療條件如何。

生育率下降是今天才有的嗎？並不是。

歷史上，生產資料兼併最嚴重的時候，從來都是人類生育率最低的時候。

所謂越窮越生，前提是你能找到老婆（在生育權這個問題上，男性是被選擇者），就算有老婆那個，他也不一定真想生，可能只是買不起避孕套。

在中國古代，生產資料被兼併，你就只能去當長工，或者到有錢人家當傭人。每天為活着發愁，哪來的條件生兒育女？

西方“圈地運動”後，大量農民湧進城，進入工廠賤賣自己的勞動力，僅有的報酬只夠維持最低生活水平，談什麼生育？

相反，那些大量佔有生產資料的人，他們會不想生嗎？這些人在古代是三妻四妾，或者情婦滿天飛，孩子能少？

到了今天，有錢的男人有小三小四給自己生孩子，有錢的女人不想遭那個罪還能找別人代孕。

比過去更慘的是，今天，別説底層男人的生育權被剝奪，連底層女人的子宮都可能是別人的，這就是現實。

所以，説什麼房子是最好的避孕藥不夠準確，兩級分化越來越嚴重，少數人掌握大量生產資料才是本質，沒有生產資料，別説生育，你連配偶都沒有。

我們可以下這樣的結論，生育率越低的地方，卷的越嚴重，生不動的地方，就是已經卷不動了。

那麼有什麼辦法嗎？

05

三次分配

大過年的，你搞這麼焦慮，好歹給個解決方案啊。

北歐那套高福利靠譜嗎？

我挺羨慕人家“劫富濟貧”的搞法。可理智告訴我，那種搞法不會長久，他們的工業遲早會被拖垮。工業一垮，要想維持原有的福利，要麼搶、要麼騙（之前也是這麼獲得的）。但世界已經變了，除非殖民外星人。

理智點，搞好生產資料三次分配才是正道。

稍微解釋一下，生產資料可進行好幾次分配。

**第一次是市場。**富人之所以成為富人，除了繼承，絕大多數都是通過自己的聰明才智和勤勞敢拼獲取的。尤其在中國，往上數三代，有幾個不是窮人？我們必須尊重市場，允許這種差異的存在。

這裏面，政府應該當好規則制定者和裁判員。其中很重要的一條就是落實《勞動法》。

年輕人普遍不願意生的原因是工作壓力太大。天天996，連談個戀愛都沒空，哪來的時間生娃？加班文化真的禍國殃民。

國家並不是靠加班發展起來的，一個企業也不應該指望加班超過對手。馬導早説過，資本是嗜血的，貪得無厭的。要控制，必須有個嚴格的裁判員。

**二次分配指轉移支付。**對於多數普通人來説，他們缺少把握機會的能力，只能依靠政府的轉移支付。

落實到人口問題上，就應該儘快出台鼓勵生育的政策。例如減免税收，教育補償等。最好出台保姆補償政策。

年輕人不願生，還有個很重要的原因是沒人帶。自己有工作的不願辭，老人又顧不過來，多生一個娃純粹給自己找罪受。

可請保姆也不現實。一方面保姆市場良莠不齊，各種保姆虐童的事層出不窮；另一方面請一個保姆也是一筆巨大開支。

這方面國家如果能出台政策引導，對請保姆帶娃的家庭予以支持，例如，三歲以前予以補償，肯定立竿見影。如此，還能把老人解脱出來，讓他們在安享晚年的同時，釋放消費能力。

**三次分配是指公有制生產資料分配。**這是中國特有的，也是絕對的優勢。

很多人並未意識到，國家宏觀調控對人口增長會有哪些幫助。

還是以上面提到的北歐為例，上世紀80年代開始，北歐人口快速回升，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城市逆向發展。民眾尤其是中產階級在社會發達後離開大城市，重返郊區和鄉鎮。

有研究表明，住房活動面積和周圍人口密度將極大影響人類生育慾望。

這其實很好理解。你在鄉下住着三層樓的洋房，門口院子百來平米，周圍最近的鄰居離你200米。這種環境你不生四五個看家護院估計晚上都會瘮得慌。

相反，如果住在大城市裏，房子像個鴿子籠，每天擠地鐵、擠電梯，一個紅綠燈下站着兩百號人，回到家你還有心思造人嗎？

我們在搞“城鎮化”，並不是搞“城市化”，大城市林立，成本是可以降低很多，但國家發展到某個階段，必然走向去“中心化”。

所以，無論從經濟發展角度，還是解決人口危機問題，我們都該面向城鎮發展，這就需要第三次分配的調控。

好了，本來想簡單聊聊，寫着寫着又5000多字了。

收一收吧。

06

尾聲

人口老齡化對任何國家都是大事，老百姓關心也無口厚非。我們要清楚，人口增長緩慢並不代表這個國家的未來就不行了，只要結構合理，總量穩定是健康的。

很多人一提到人口老齡化就提議放開移民，這點我是堅決反對的。中國人口總數在那，資源有限，放開移民，只會蠶食底層老百姓生存空間。

最好的辦法應該是調結構，解決生產資料分配問題，讓年輕人有時間、有尊嚴、有保障。

沒了這些壓力，無論男人女人，你看他（她）生不生？

全文完，謝謝閲讀。

文章首發於公眾號“觀雲者”。